文 / 朱學東
仍然有許多人相信個人奮斗,但更多的人卻轉向了利用各種關系介入社會資源的分配。利用關系甚至公共資源服務家庭個人,都已經(jīng)被視作理所應當了。若與此相悖,會讓人愕然。
大概是在1984年了,我在母校前黃中學圖書館里的一本雜志上讀到了一篇小說,《藍屋》,程乃珊女士的作品。小說中兩個人物的人生選擇,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女主人公是軍區(qū)副司令的女兒,卻不暴露身份,以普通人的身份工作、生活;男主人公受父親和女主人公的影響,最終放棄了家族巨額財富的繼承權,走上自我奮斗的道路。
當時的我,還是個充滿幻想的中學生,對小說里的男女主人公尤其是女主角和男主角父親的人生選擇,對自己命運的把握,充滿了由衷地敬意,一定程度也影響了我后來的人生選擇。
一
1985年高考前填志愿,我謝絕了母校推薦我上南京大學的機會,由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
對于農村家庭來說,當時為了一個城鎮(zhèn)戶口,多少人肝腸寸斷!城鎮(zhèn)戶口能吃上皇糧,也擺脫了面朝黃土背向天的生活,能夠有這樣的機會,是天大的喜事。更別說按我們村上老師的說法,擱過去,上南大就是上“中央大學”啊。
父親不能理解,連夜趕到學校,找我班主任,希望他能勸阻我的一意孤行。
班主任跟我父輩相熟,勸我,即便不愿去南京大學,也可以報考北京大學。
我的同村同宗長輩朱德生先生時任北京大學哲學系主任,他也是我母校前黃中學的老學長。但我還是謝絕了班主任的建議,轉而選擇了報考當年招生簡章排名第一序位的中國人民大學哲學系。
四年之后,我們是第一屆雙向選擇擇業(yè)的大學畢業(yè)生。雙向選擇意味著每個人社會關系的重要性。那個時候,托關系找門路已經(jīng)很流行,但我沒有什么社會關系,也沒想過什么。我只是本分地向新華日報人事處、無錫輕工業(yè)學院等多個單位投送了求職簡歷。直到后來北京印刷學院來學校招人。
那年早春,工作確定下來后,我第一次隨在北大讀研的師兄到朱德生先生家去拜訪。老人跟我說,你爺爺跟我說你上人大了,讓我多關照,這么多年怎么沒見你來找過我啊?
我有些羞赧。作為晚輩,這么多年沒有去問候長輩。
無論如何我都很幸運。在那個凌亂卻充滿生機和活力的時代,雖然有許多危機,但社會總體上保持著上行的勢頭,開放性正在讓社會個體的力量得到正向釋放。像我這樣出身農家沒有其他社會資源的個體,對于通過努力改變自己的人生,對于知識改變自己的命運,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
這是我的中國夢,也是我這一代人選擇的路。
二
歲月流淌,我已人到中年,其間換了一個又一個工作,還辭掉了如今人人艷羨的中央機關公務員,最后都靠自己努力打拼出來,個中艱辛,唯有自知。
周圍很多人驚訝于我的抉擇,激賞的同時卻反向行動。但我自己依舊不后悔。
放眼如今這個社會,財富積累和精神生活較過去已有霄壤之別,社會的開放性、流動性也是過去望塵莫及的。但原來的中國夢,卻漸行漸遠漸無聲,在個體生活的感受中,壓抑感卻遠甚于既往。
仍然有許多人相信個人奮斗,但更多的人卻轉向了利用各種關系介入社會資源的分配。以至于充分利用一切社會資源服務自己的工作生活,已經(jīng)成為流行的主流價值觀。利用關系甚至公共資源服務家庭個人,都已經(jīng)被視作理所應當了。若與此相悖,會讓人愕然。(勵志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