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內(nèi)容
鹽谷溫是文學博士,東京大學教授,著名中國文學研究專家。鹽谷溫,號節(jié)山,出身于漢學世家,曾祖父曾經(jīng)是醫(yī)生,可是后來成為研究漢學的學者。鹽谷溫是鹽谷家的第四代漢學研究者。他先后在東京第一高等學校,東京大學漢文科和東京大學大學院(相當于研究生院)學習,1902年畢業(yè)于東京帝國大學,留校在大學院工作,1905年成為東京帝國大學大學院的講師,1906年成為東大中國文學科副教授,同年秋天由文部省派遣赴德國留學,1910年從歐洲留學歸來,按預訂計劃又前往中國留學,到中國長沙投入葉德輝門下學習元曲,1912年結(jié)束留學生活回到日本。1920年以《元曲研究》論文獲文學博士學位,同年任教授。他在中國學方面的成就主要體現(xiàn)在對中國小說史和中國戲曲的研究上。
一、中國小說史研究
鹽谷溫在中國小說史研究方面的成績是多方面的,特別是在現(xiàn)代“三言”及話本研究史上他具有開山之功。但是最有代表意義的,無疑還是他的《支那文學概論講話》!吨俏膶W概論講話》是他在1917年夏的講稿基礎(chǔ)上,又花了一年半的時間,主要修正、增補了戲曲、小說的內(nèi)容之后,于大正七年(1918年)十二月完稿、1919年出版的。這部著作的成就是多方面的,而其第六章對于中國小說史的研究是最具代表性的篇章之一。
鹽谷溫在中國小說史研究方面的成就和特色可以歸納為以下幾方面:
1、建構(gòu)中國小說史的框架
鹽谷溫的《中國小說史略》可以說是正式出版而有較大影響的一部早期的中國小說史著作。他研究中國文學的方法別具一格。他在《支那文學概論講話》序言中說:“中國文學史是縱地講述文學底發(fā)達變遷,中國文學概論是橫地說明文字底性質(zhì)種類的!币晕捏w分類橫向勾勒中國文學的風貌,鹽谷溫的此書為開山之作。正如內(nèi)田泉之助在孫譯本《中國文學概論講話》的序言中所說的,鹽谷溫在撰寫中國文學分體史、特別戲曲、小說史方面功不可沒:“在當時的學界,敘述文學底發(fā)達變遷的文學史出版的雖不少,然說明文學底種類與特質(zhì)的這種的述作還未曾得見,因此舉世推稱,尤其是其論到戲曲小說,多前人未到之境,篳路襤褸,負擔著開拓之功不少!边@種“開拓之功”,首先表現(xiàn)在對于中國小說史框架的建構(gòu)上。鹽谷溫將中國古代小說史分成四個階段,也可以理解成將中國古代小說分成四種不同的類型。
第一節(jié) 神話傳說
第二節(jié)兩漢六朝小說
第三節(jié)唐代小說
第四節(jié)諢詞小說
鹽谷溫將中國古代小說史分成四個階段的基本框架,盡管通過魯迅從《小說史大略》到《中國小說史略》的不斷完善而日趨細密與豐富,但實際上,直至今天的不少文學史及小說史著作還是或顯或隱地接受或反映著鹽史四分法的大框架。
2、東西方學術(shù)觀的兼容
鹽谷溫幼承家學,具有扎實的漢學功底;長游西方,接受了近代科學的方法。他沐浴在日本明治維新以來、特別是二十世紀初期東西方學術(shù)交融的思潮中,其《中國小說史略》也滲透著這種新的時代的精神。
鹽谷溫在其《中國文學概論講話》的序言中說:“中國是文學底古國。有四千年的歷史,跨
四百余州底土地,人口之多實號稱四萬萬。泰華巍巍聳千秋,江河洋洋流萬古,天地的正氣鐘于此。三代底文化夙開,漢唐之世,尊崇儒道,獎勵文教,濟濟多士,翱翔翰苑,吟詠風月,發(fā)揮詩賦文章底英華。及元明以降,戲曲小說勃興,對于國民文學產(chǎn)生了不朽的杰作,實際作家之數(shù),篇什之量,在年代底久遠和種類底豐富這點上,世界底文學不見其比!逼渥掷镄虚g,對中國文學、東文文明充滿著真誠的敬意。這正是他編寫《中國文學概論講話》和一生做學問的出發(fā)點。然而,他在編寫《中國小說史略》時,并沒有完全依據(jù)中國傳統(tǒng)的小說觀和治學的方法,而是折衷了當時東西方不同的小說史觀和方法論進行工作。
3、《中國小說史略》的特點
特點之一,注意與西方及日本小說相比較。鹽谷溫作為一個日本學者,又接受了西方文學的熏陶,當他專注于中國小說的研究時,就很自然地常常進行相互比較。這種比較有平行的研究,也有影響的研究。在平行研究中,他比較重視東西方文學的共同性。這種東西方文學藝術(shù)的相通性,是基于人同此心,藝同此理.鹽谷溫注重于這種相通性,絲毫沒有一種自囿門戶、厚此薄彼的態(tài)度,也正可以看到他的研究心態(tài)是比較平衡的,還沒有污染到歐洲中心論的陰影。
鹽谷溫在研究中國小說與日本小說的關(guān)系時,則一般用影響比較的思路。他都實事求是地指出中國小說對于日本小說發(fā)展的重大影響。這在當時還是具有先行的意義。更何況這些比較研究并不是偶爾提及,而幾乎是貫串始終的,是自覺地進行的。這對于人們理解小說發(fā)展的普遍規(guī)律,認識中國小說在世界文學發(fā)展史上的價值和貢獻,無疑是具有積極的作用。
特點之二,注意小說對后世文學的影響。這是鹽史的一個明顯的特點。它在介紹、分析了小說基本情況之后,往往有一段文字提及該小說與后世文學的關(guān)聯(lián)。這種關(guān)聯(lián)主要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個是作為后世文學用典的淵藪,另一個則是作為后來改編之作的源頭。
特點之三,注意在小說中考察中國的社會文化和國民性。小說本來就是一種廣泛地反映現(xiàn)實生活的文學樣式,事實上不可能僅用所謂“純藝術(shù)”的眼光來加以研究的;鹽谷溫作為一個外國人,也就更自然地注意從中國的小說中了解中國的社會與文化。特別是明清時代的一批人情小說,更為直接地面向生活。例如,在肯定《金瓶梅》這部所謂“古今第一淫書”時,就是因為它描寫“市井小人底狀態(tài)非常逼真,曲盡人情底微細機巧”,是“為極其寫實的小說,所以在認識社會底半面上,實是一種倔強的史料”。以《金瓶梅》與《紅樓夢》相比,雖然兩書大異其趣,但《紅樓夢》從另一個角度反映了中國上流社會的墮落。他說:“中國是文明之舊邦,文化爛熟之地,人情風俗,充分發(fā)達;發(fā)展之極,則流為享樂的,遂終于頹廢。例如中國飲食底濃厚一樣,只因為中國人底性情是極其復雜的緣故,以喜歡淡泊的刺激與燃燒的日本民族底單純的性情,到底不是其敵手。實際與中國人初見面的寒暄話,其辭令之巧,真只有驚服而已。在中國文學里,見到其虛飾之多,也很可以知道其復雜的國民性!边@段借題發(fā)揮,較典型地看出他是如何從中國小說中研究中國的社會和人情的。
二、中國戲曲研究
留學回國后的鹽谷溫對元明戲曲很有興趣,并對這方面開始進行研究。在“大學院”(大學研究生院)的講課,也馬上選擇了《元曲選》。當時他不只是在課堂上講授元曲,還動員研究生作《元人雜劇百種曲》的譯注。后來,在內(nèi)閣文庫又發(fā)現(xiàn)了明版的“三言二拍”,他就開始著手研究和翻譯。他的這方面的研究后來結(jié)集成為《支那文學概論講話》,這是日本最早的正式以戲曲小說為內(nèi)容的中國文學史。這本書中的講詩文的部分只有三分之一的篇幅,其余的三分之二是對戲曲小說的解說。從這種破格的寫法中,也可以看到作者那時候致力于新的領(lǐng)域的意向。
鹽谷溫在大學授課的時期,是日本在維新以后各方面都正在邁向現(xiàn)代化的時期。即使在文學領(lǐng)域,也是傾向于西化的時代!拔膶W”首先是指小說、戲曲,所謂“文學研究”首先就是小說、戲曲的研究,已成為知識分子的一般的看法。如果把這個看法用于中國文學研究,那么中國文學中優(yōu)秀的小說、戲曲就理所當然成為研究對象,這種認識逐漸為更多的人所接受。
當時的日本漢學界中,關(guān)心日本國內(nèi)現(xiàn)代的文學運動,做翻譯、寫評論、也搞些創(chuàng)作的文學青年很多,對于戲曲小說這個中國文學中尚未開拓的領(lǐng)域持有興趣的人也不止一兩個。
在日本的大學中,鹽谷溫并不是講授“元曲”的第一個人。在京都大學,狩野直喜早已經(jīng)在講授元曲了。鹽谷出國留學前,曾從狩野直喜那兒得到過如何研究元曲的建議。狩野直喜作為京都文科大學(京都大學前身)的創(chuàng)始者之一,擔當支那哲學史教授。兩年后,學校開設(shè)了文學科,他兼任中國語言學和中國文學的教授,東京帝國大學的后輩、學生中,敬仰他的人很多
雖然有像狩野直喜這樣的先輩,可是在東京,屬于舊派的漢學家還很有勢力。1912年改革學制,把漢學科分為文、史、哲三個學科,中國文學科由年輕的鹽谷溫擔綱。任職以后的鹽谷溫不久就專注于戲曲小說的研究,這對當時以唐宋八大家等為中國文學研究主流的日本漢學界來說,具有一定的反叛意味。
對鹽谷溫的戲曲研究產(chǎn)生較大影響的是王國維的《宋元戲曲考》等研究著。鹽谷溫自己也承認王著是自己研究的基礎(chǔ)。王國維在《宋元戲曲考》中最先提出:《竇娥冤》、《趙氏孤兒》“即列之于世界大悲劇中,亦無愧色也”。王國維這樣把中國的文學作品與世界(歐洲)文學對比的看法給予了鹽谷溫相當?shù)挠绊憽?
鹽谷溫在讀《元曲選》的同時,又動員了研究生們翻譯《元人雜劇百種曲》。方式是:注釋單詞的“語釋”加上“漢文訓讀”的翻譯。學生們還加上用普通的日本語寫的解說性的翻譯“通釋”!罢Z釋”、“訓讀”、“通釋”三種解說并用的方式是一般的漢文解說書都采用的方式,當時日本中學生自學漢文時讀的參考書也都用這個方式來作譯注的。
1932年經(jīng)過先后十幾個弟子的努力,這百種曲的翻譯正式脫稿。然而這原稿的結(jié)局是沒有被出版,僅有“楚昭公”、“漢宮秋”、“殺狗勸夫”三種曾在1932年, 1933年以鹽谷溫的名義出版。原稿的注釋完成后,鹽谷溫曾做過通篇的修改,他訂正的方式,也就是明治時代作家幸田露伴(1867一1947)開始介紹元曲時(1894)使用的“漢文訓讀”的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