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簡介
趙韞如,女,江蘇省常州市武進縣人,1940年畢業(yè)于南京國立戲劇專科學校。北京人民藝術(shù)劇院演員、藝委會委員,曾任中國戲劇家協(xié)會會員。
人物生平
趙韞如出生在一個農(nóng)村知識分子的家庭,父親是位中學英語教師,曾經(jīng)在日本早稻田大學留學。作為獨女的趙韞如中學畢業(yè)后,于1937年進入南京國立戲劇?茖W校,是余上沅、曹禺、張駿祥、黃佐臨等大家門下的高足。她在學校就演過顧毓琇名作《岳飛》,扮演秦檜的老婆,受到作者的熱情贊揚。
1940年,趙韞如到了重慶,在抗戰(zhàn)劇壇上很快成為一顆閃亮的新星,是第一個扮演曹禺名作《北京人》里曾思懿的演員,同樣也使作者非常滿意。她還是楊村彬名作《清宮外史》里慈禧太后的第一個扮演者,雖然本人與角色的距離比較大,但是經(jīng)過刻苦努力表演得十分出色,被觀眾譽為“活的老太后”。此外,她在宋之的名作《春寒》、茅盾名作《清明前后》、夏衍名作《芳草天涯》等劇目里都扮演了重要角色,表現(xiàn)不同凡響,被合作的導演洪深、趙丹、金山等人一致認為是個最優(yōu)秀的演員。然而,她并不滿足自己已有的成績,1946年又遠渡太平洋到美國的耶魯大學進修戲劇和表演。
1950年,趙韞如和老舍先生應(yīng)周恩來總理之邀從美國回到祖國,投身于新中國的話劇事業(yè)。
后來,趙韞如加盟北京人民藝術(shù)劇院,先后扮演了郭沫若名作《虎符》里的魏太妃、《蔡文姬》里的卞夫人,以及曹禺名作《王昭君》里的孫美人。
20世紀80年代初期,趙韞如離開祖國到美國美國加利福尼亞州蒙特瑞縣執(zhí)教中國語文。然而,她的“戲心”仍然不改,繼續(xù)在那里參加戲劇活動,組織、導演兼主演了話劇《蝴蝶夫人》,同時還撰寫表演藝術(shù)的文章結(jié)集出書。
藝術(shù)形象
在話劇《明朗的天》《雷雨》《虎符》《蔡文姬》《武則天》《王昭君》等劇中,塑造了各種類型的鮮明藝術(shù)形象。
在“文革”中,趙韞如被剝奪了十年寶貴的藝術(shù)生命。直到粉碎“四人幫”以后,她才重返舞臺,以60歲高齡飾演了曹禺的最后一部劇作《王昭君》中的孫美人,塑造了一個全新的藝術(shù)形象,也成為她表演生涯中的壓卷之作。
在北京人藝的舞臺上,她成功塑造了《明朗的天》中的劉瑪麗、《雷雨》中的魯侍萍、《虎符》中的魏太妃、《蔡文姬》中的卞后、《武則天》中的鄭十三娘、《王昭君》中的孫美人等個性鮮明的藝術(shù)形象。 1979年在電影《蔡文姬》中扮演卞后。
個人作品
作品評論集《夢飛江南—我的戲劇求索之路》,中國戲劇出版社出版,2005年!秹麸w江海》可以說是趙韞如一生表演藝術(shù)事業(yè)的總結(jié),書中詳盡描述了她曲折坎坷而又豐富多彩的人生道路,也將她多年的創(chuàng)作經(jīng)驗和研究成果做了真實記錄。書中有不少篇幅敘述她學習歐美世界級影星和我國藝術(shù)家表演的心得體會。
人物故事
在美國蒙特瑞語言學院里,有一個教美國人學中文的華僑女士,她的名字叫趙韞如。她一面執(zhí)教,一面繼續(xù)從事戲劇演出和撰寫藝術(shù)生活的回憶錄,同時積攢一些錢贊助國內(nèi)的戲劇工作者著書立說……
趙韞如已到耄耋之年,但依舊充滿了生機和活力。
1980年,退休后已年逾花甲的趙韞如來到美國,很快就在蒙特瑞的語言學院里找了一份教中文的工作。她在國內(nèi)中央戲劇學院設(shè)立“德藝雙馨獎”,鼓勵優(yōu)秀教職員工。在她教華語的時候,自己動手寫了兩個劇本,讓學生們排練演出,既可多練習華語,又能增進對于中國文化的認識,演出節(jié)目為生活困難的學生向社會募捐。學生很有興趣,老師也很滿意,為此還得了獎。她先后在兩個學院教書,成績斐然,又被國際研究學院請去給學生排戲……她為中美文化交流做出了實實在在的貢獻。
趙韞如“愛國、愛戲”,她在半個多世紀里,為此鞠躬盡瘁,癡心不改。
愛情生活
趙韞如先后與兩個美國友人結(jié)合。但也因此在“文革”期間吃盡了苦頭。
她的第一個伴侶是在20世紀40年代認識的美國大使館二等秘書約翰·S·謝偉思;
后來與美國少校韓恩結(jié)合,趙韞如與韓恩有個女兒。
因兩次與美國人結(jié)合,特別是與謝偉思的愛情,因此有了深深的美國情結(jié)。
現(xiàn)在,趙韞如在美國住處的家門口有一塊小小的花地,最外邊的一株花,盛開時有一百朵之多。就是在深秋的時候,仍然有不少花朵含苞,這種花的名字就叫—“含笑”。趙韞如已經(jīng)到了耄耋之年,依舊充滿了生機和活力,依舊對祖國的戲劇事業(yè)鍥而不舍,這不正是在人生的旅途中永遠“含笑”不止嗎?
人物自述:童年的戲劇之緣
我的家鄉(xiāng)在過去江蘇常州和宜興的交界處,叫漕橋鎮(zhèn),現(xiàn)在已經(jīng)屬于武進縣了。在我幼年的記憶中,家鄉(xiāng)小橋流水,是個魚米之鄉(xiāng)。雖然鎮(zhèn)上只有一條街,又短又窄,可是卻有三座橋:一座大橋、一座小橋,還有一座就是我家旁邊的嚴家橋。河之北屬于常州,孫家是當?shù)氐拇蠹易澹欢又蠈儆谝伺d,有我們趙家。
我父親名趙彥堂,字仕美,在同胞三兄弟中行三,人稱“三先生”。鎮(zhèn)上素來尊重知識,年輕人多半是出去讀書的。父親在北京攻讀法學。畢業(yè)后,前往日本早稻田大學留學。在我5歲時,因為祖父去世,家里催促他趕緊回來。他回來后就沒有再去日本,在江蘇省立常州中學(“省常中”)教英文,半年后到了吳淞海關(guān)。父親每月的薪金有80塊大洋。那時我們家的阿姨的月錢只有3塊大洋,已經(jīng)能養(yǎng)家糊口了,算起來父親的工資在當時是很高的,所以他花起錢來往往不太在乎,而且非常樂于助人。
父親又是一個很愛美,很喜歡戲,很重感情的人。他讀書時,收集了很多很多唱片,像四大名旦的,須生如言菊朋、余叔巖他們的都有。我記得他最喜歡的是余叔巖、楊小樓和程硯秋。在我們家鄉(xiāng)過去有一種搖著船,四處去唱灘簧、京戲討生活的草臺戲班,他們每次到了鎮(zhèn)上都要問:“趙家三先生在不在家?”一問三先生在,大家就都上了岸,在空曠的地方搭起戲臺來,歡歡喜喜地唱幾天;如果不在,他們甚至都不上岸,到別的碼頭去了。因為但凡出來巡回演出的劇團都比較清苦,而父親愛戲和慷慨的名聲早已遠揚,這一帶唱戲的人都知道,只要他在家,戲班來了就供給吃、住的費用,因此他們都愿意趁三先生在的時候來。每次雖然只有幾天的功夫,但是鎮(zhèn)上就會變得非常熱鬧,像是狂歡的節(jié)日。我還記得那時我常常騎在爸爸的脖子上看戲。戲班一般都自帶戲裝,演員們唱得還是不錯的。有個女演員叫董韻秋,曾到我們家來過,她是個女須生,但長得很好看,唱得也不錯。
我是家中的獨女。因為父親常年在外面讀書、工作,很少時間回來,所以我們見面的時候不多,但他在的時候我總覺得特別幸福。他從來不催促我做功課,也不用各種規(guī)矩約束我,還經(jīng)常把我抱在膝頭教我唱京劇。父親有時還會拉拉胡琴,給我看他在外面演出時的相片,好像有一張是他演《李陵碑》的,還掛著白胡子。客人和朋友到家里來,能看到他5歲的小不點兒唱《平貴回窯》的折子戲的相片,這是令父親很驕傲的事。父親教我的戲不少,至今我還記得《搜孤救孤》的唱段。
我的母親姓謝,名慧中,號秀。她是宜興第一所女校的第一個學生,進校之前一直在家里念私塾,四書五經(jīng)都念過,數(shù)學也很好,上學之后老跳級?墒菦]念幾年書,就聽從家里的安排,退學結(jié)婚了。嫁給我父親的時候,母親也就十七八歲,比父親大一歲。1920年2月8日我出生時,父親還只有18歲。
母親深受外婆的影響,是一個典型的賢妻良母,否則像她這樣的教育程度,不會那么早就結(jié)婚,過著傳統(tǒng)的大家庭生活。外公早逝,外婆是二房,因此她們母女倆算是大家庭里的窮戶,但還得擺著場面,該怎樣就怎樣。外婆的針線活做得很好,承擔了全家人服裝上的開銷。母親也就早早學會了這些手藝,她陪嫁時帶來好幾箱子自己親手繡的、織的給全家人的毛衣褲、手套、圍巾,都是一套一套的,甚至還包括給未來的“我”的。我小時候沒事還經(jīng)常翻她的箱子玩,想拿出來試試,但母親不允許,要等到穿的時候才拿出來。結(jié)果到后來,有的東西還沒有穿過幾次,日本鬼子就來了,這些珍貴的東西全都沒有留下。
母親知書達理又能干,為人卻很低調(diào)。婆婆、公公都很喜歡她,但妯娌們就不大高興,可她做事卻總能穩(wěn)穩(wěn)妥妥的,讓別人挑不出她的毛病。母親不但對家里人很好,對外人也很寬厚。鄰居們都很喜歡她,家里的佃農(nóng)們對她也很好,常來給她送些自己種的瓜果。
我們家算得上是小鎮(zhèn)上的知識分子家庭。我記得那時家里有一屋子的書,法文的、日文的、英文的,當然最多的還是中文的,還有好多線裝書。像那種樓房窗戶上有玻璃、有綠紗,又有百葉窗的,當時在鎮(zhèn)上可能獨有我們家。有一次,母親把荸薺穿起來掛在窗上風干,外面有個小孩子看見了想吃,就拿小石頭丟,想把荸薺砸下來,結(jié)果小石頭卻被綠紗彈了回去。母親看見笑了,說你不要丟了,我送給你吃。
母親在周圍的人緣是很好的,相比之下,我們家的阿姨李媽似乎就比較“霸道”,每次有人來家里借東西,母親還沒開口,她就說“不借不借!”。別人都說,借東西要趁三師母在家,李媽不在時再來。其實那是因為父親老不在家,母親身體也不太好,阿姨就像對自己家一樣,盡心地護著這個家,怕母親心眼太好,東西借出去還不回來。她對我也是很好的。
我常常記得那樣的夏夜,等吃完晚飯,做完一天的事后,媽媽就來給我和鄰居家的孩子講故事。風徐徐地吹著,星星亮晶晶的,不時傳來遠處的蛙鳴。媽媽坐在院子里,周圍是一大群孩子。她講“岳母刺字”、“王祥臥冰”……等我們再大點,就講《聊齋》、《三國演義》以及《水滸》中的故事。特別是講《聊齋》的時候,孩子們又想知道下文,又有點怕。媽媽那時抽的是水煙,她一到關(guān)鍵時刻,就先“咕嚕嚕咕嚕!背槠馃焷恚⒆觽兗钡弥眴枺骸昂髞碓趺蠢?,后來怎么啦?”媽媽這才再講下去。媽媽的故事,給童年的我?guī)砹四敲炊嗟臍g娛,那些故事,尤其是“岳母刺字”,給我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
我名字的由來,是因為母親姓謝,而東晉有個著名女詩人叫謝道韞,父親非常喜歡她,就給我起了這個名字,希望我長大了能像她一樣。
我沒有兄弟姐妹,小時候最喜歡熱鬧,經(jīng)常一個人坐在門口,看見路過的就叫人家。碰見年紀大的男人就叫他“老爺”,是年輕女人就叫“阿姨”,要是白頭發(fā)老太太就喊她“婆婆”。有時候小朋友來家里玩,我總希望人家多玩一會兒,什么東西都可以拿出來給人家吃,什么東西也可以拿出來給人家玩,就是想給自己找個伴兒。小朋友要走的時候,我總是找出各種借口讓她留下來,“你要走的話就別再來了”,“你別走了,你就住在這兒”……母親看到了就說“你怎么可以這樣子呢?你如果到別人家去不回來,媽媽是會很擔心的,那你不讓小朋友回家,她的媽媽不也一樣擔心嗎?”我只好不情不愿地放小朋友走。
我6歲上學,功課上一直是語文比較好,唱歌、跳舞都是甲,別的成績則平平。因為自己的聽力比較好,音聽得準,嘴巴也跟得快,所以學唱歌時,老師經(jīng)常說,“怎么趙韞如拍子那么準,你們就不行?”那時候唱的童謠現(xiàn)在大都不記得了,只有一句“小麻雀呀,你的母親哪里去了?”還唱得出口。
三年級的時候,我有個16歲的女同學喜歡上了某位老師,想給他寫封信表達感情?赡芩X得我的字寫得比她好,文筆也比她好,就口述讓我執(zhí)筆。沒想到一不小心,讓父親發(fā)現(xiàn)了這封“情書”。父親非常痛心,連聲說“毀了,我們這個女兒毀了,才多大呀,就知道寫情書了!泵θフ夷赣H。母親就來問我。我說是那不是我的,是我代別人寫的,但她怎么也不相信。沒辦法,我只得把那個同學供了出來,說她讓我寫什么我就寫什么,我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母親這才放下心來。
我記得外婆家有六進的房子,很寬敞。外公死得早,我沒有見過,但見過太舅婆。她有六個子女,到做壽的時候真是子孫滿堂,大家都來獻壽禮。小時候我最喜歡這一天,我們可以去串門兒玩。她家有很大的花園,還有長長的回廊,有很多很多好看的花。小不點的我從大門走到花園要走很久。
父母對我的家教,有一點很好,就是雖然我是獨女,但他們從來不嬌慣我,對我的要求比較嚴。有一次家里來了客人在吃飯,我也上桌了。大人們在說話的時候,有時興起了,就把筷子“啪”地往桌子上一放,我覺得很好玩就也學著那么狠狠地一放。要知道,在我們這樣的家庭里,小孩子,尤其是女孩子能上桌和大人們一起吃飯,已經(jīng)很不得了,而我這樣做,打擾了大人們的談話,父親認為我很沒禮貌,板起臉來教訓我,但我小時候性子很犟,不但不聽他訓,還使性子。父親叫我認錯,我偏不認,其實心里已經(jīng)知道錯了,但嘴巴上就是不服。見我這樣,父親氣壞了,把我拿起來就往閣樓上的米房里一放,關(guān)上了門,讓我想想自己做錯了沒有。米房里黑漆漆的好嚇人,我頓時哇哇大哭,母親很心疼,就把我給放了出來。還有一次,我有個堂姐,她自己也是小孩兒呢,抱著我,順手就把鼻涕痂抹到了我衣服上。母親看見了,雖然不好說什么,但事后她告誡我:“這種事情咱們絕對不做,不應(yīng)該做任何對不起人的事情!
母親雖然是這么賢慧的一個妻子,但父親常年在外工作,慢慢地,本來很好的夫妻感情開始疏遠了,后來,父親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這些,母親心里都清楚,但是為了這個家,她什么都沒有抱怨,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因此,母親后來的生活一直比較孤寂。母親為了守護這個家的房產(chǎn),不肯離開這個家。一直到了1937年,因為抗戰(zhàn)逃難,母親才不得不從家里逃了出來。戰(zhàn)爭,雖然給人民帶來了種種災(zāi)難,但卻使母親得以從那個壓抑了她很久的家庭里走了出來,對母親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自然這已是后話了。
我愛戲,愛舞臺表演,得益于父親的影響。父親愛京戲,自己愛唱,也愛教我。小時候他常帶著我去看戲,慢慢地就養(yǎng)成了我這種習慣。等我長大后,每當有戲曲劇團來演出,不管是蘇灘還是越劇,只要有時間我都會前去觀看。
記得有一次,父親帶著我和母親去上?磻,是周信芳先生在天蟾舞臺演出的《封神榜》。周先生的藝名叫“麒麟童”,這是從他原來的藝名“七齡童”“七靈童”(意思是7歲就能上臺演出的神童)的音變來的。那時我也就四五歲,個頭兒只有前排的椅背那么高,經(jīng)常是鉆在兩張椅子中間的縫隙那兒看,要么就坐到爸、媽的身上去。我看見麒麟童扮演的“姜太公”挑的擔子翻了,里面明明是空的,可就見他在身上拍啊拍的,好像他挑的是面粉,不知為什么我們大家竟然都覺得直嗆得慌。姜太公一邊喘著氣兒,一邊抬起頭來。這時所有人都聽見有鳥叫,可是鳥在哪里呢?突然姜太公“看見”了一只鳥。他的眼睛望著空中,目光隨著“鳥幾”的飛行移去,不知不覺,我也就追隨著他的眼神找鳥去了,從爸爸媽媽的旁邊跑到了別人的位置上。媽媽趕緊把我拉回來,直跟別人說對不起。那次的演出到現(xiàn)在我都記憶猶新,印象太深刻了。等我長大學了表演后,再回想當年周先生的眼睛,如此傳神,如此真實,使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戲劇的魅力,而且也對我后來的表演有了深刻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