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莎·盧森堡（1871年—1919年），國際共產(chǎn)主義運動著名政治活動家和理論家，德國社會民主黨和第二國際左派領袖。

　�。保福罚蹦辏吃拢等眨�羅莎·盧森堡出生于俄屬波蘭邊界附近的一個小城，３歲那年全家遷到華沙。１８８０年就讀于華沙某中學。１８８７年畢業(yè)后，成了“第二無產(chǎn)階級黨”一個下屬小組成員。次年１０月，該黨遭到破環(huán)，不少成員被捕，她曾流落外地，大約１８８９年底到了蘇黎世。在一段時間內，她曾借居在德國社會民主黨人卡爾·柳別克家，這對她成為馬克思主義者起了不小作用。

　�。保福梗澳辏�羅莎·盧森堡在蘇黎世大學社會政治系學習，翌年５月成為該系正式學生。在校期間，她除了努力學習規(guī)定課程外，還刻苦學習馬克思、恩格斯著作。１８９２年成為一名馬克思主義者。１８９３年７月她與約基希斯創(chuàng)辦了《工人事業(yè)》雜志，第二年３月又創(chuàng)建了波蘭王國社會民主黨。

　　為了做德國占領區(qū)波蘭民族的工作，盧森堡取得德國國籍，于１８９８年５月遷居柏林。到柏林后，她積極參加社會民主黨的競選活動，多次在集會上發(fā)表演說，表現(xiàn)了杰出才能，受到了黨的信任。其重要功績是，她挑起了批判伯恩施坦修正主義的旗幟，寫了一系列文章。１８９８年９月任《薩克森工人報》主編（后辭職），１９００年與弗蘭茨·梅林共同主辦《萊比錫人民報》。她還始終以極大的精力從事波蘭王國與立陶宛社會民主黨的工作，就策略和戰(zhàn)略問題向該黨的總委員會提出意見和建議，被認為是該黨首屈一指的思想家和理論家。１９０２年波蘭與立陶宛社會民主黨起草了綱領性文件《我們要什么？》。１９０５年波蘭革命斗爭起，盧森堡于１２月親自到華沙參加斗爭，翌年３月被捕。７月獲釋后，去彼得堡等地會見列寧，交換關于革命戰(zhàn)略和策略方面的意見。１９０７年，代表德國和波蘭與立陶宛社會民主黨前往倫敦參加了俄國社會民主黨在倫敦召開的第五次代表大會。

　�。保梗保蹦�，帝國主義軍備競賽愈演愈烈，世界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世界各國的無產(chǎn)階級也積極努力，號召工人起來反對帝國主義戰(zhàn)爭。盧森堡此時充分顯示了杰出的組織才能和理論水平，被譽為“革命之鷹”（列寧語）。

　　盧森堡與卡爾·李卜克內西全力以赴發(fā)動群眾阻止世界大戰(zhàn)爆發(fā)。他們到德國各地城市，在群眾集會上發(fā)表演說揭露戰(zhàn)爭陰謀。１９１４年８月３日，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爆發(fā)。８月４日德國社會民主黨議會黨團贊成軍事?lián)芸�，背叛無產(chǎn)階級變成了民族沙文主義者。１２月卡爾·李卜克內西投票反對軍事?lián)芸�。盧森堡和李卜克內西團結左派向社會民主黨領導集團進行斗爭。１９１５年２月１８日，盧森堡被捕入獄。在４月出版的《國際》上刊有盧森堡揭露機會主義的《重建國際》一文。５月，李卜克內西散發(fā)傳單《主要敵人在自己國內》，號召人民反對戰(zhàn)爭。１９１６年“五一”示威游行中李卜克內西被捕，７月１０日盧森堡再次被捕，１９１８年１０月李卜克內西獲釋。在他的推動下，１１月９日，幾萬工人走上柏林街頭，李卜克內西宣布自由的社會民主共和國成立。１１月１０日，盧森堡出獄。這時政府落到了社會民主黨機會主義領導者謝德曼手里。盧森堡和李卜克內西團結左派，發(fā)動群眾，開展了反艾柏特、謝德曼的斗爭。１２月３０日建立德國共產(chǎn)黨。１９１９年１月組織了大規(guī)模示威游行，１５日，她與李卜克內西被資產(chǎn)階級“自衛(wèi)民團”逮捕，同日遇害。

　　羅莎·盧森堡是德國社會民主黨史上和國際共產(chǎn)主義運動史上杰出的馬克思主義思想家、理論家和革命家，她把一生獻給了社會主義事業(yè)。在反對修正主義、資本主義和帝國主義世界大戰(zhàn)的暴風雨中，她始終英勇斗爭，不畏強暴，顯示了高度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正如她所說：“要有耐心和勇氣，我們還要活下去，我們還要經(jīng)歷驚天動地的事呢……”

　　目前德國提供以她為名的左派政黨獎學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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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結婚

　　羅莎u2022盧森堡是第二國際左派領袖之一，是德國共產(chǎn)黨的主要創(chuàng)始人。1898年4月。這位杰出的女革命家和一位叫古斯塔夫u2022呂貝克的德國青年舉行了莊嚴的婚禮。；然而熟悉盧森堡的人們都知道，她真正的愛侶是約基希斯。這是怎么回事呢？

　　原來，這次婚禮是假的。其實盧森堡和約基希斯的愛情早在這次婚禮的八年前就開始萌發(fā)了。1890年夏天，約基希斯進入了蘇黎世大學。此前，他參加秘密革命活動，不幸被捕。被強迫在沙俄軍隊服役。后來他巧妙地擺脫法網(wǎng)逃到了瑞士。恰好與流亡瑞士進入蘇黎世大學學習的盧森堡相遇。他們研究時事，追求真理。共同的理想、志趣使這對出生波蘭的青年男女來往頻繁，日益親密。

　　盧森堡和約基希斯的性格不問，才能也各有所長。盧森堡熱情大膽，活潑開朗；約基希斯嚴峻深沉，多謀細致。盧森堡善于寫作和演講，約基希斯則長于組織領導工作。在艱苦的斗爭環(huán)境里，這對革命情侶常常含笑別離，只好在信中交流思想，互致關懷。他們以思想交流來縮短在空間上的距離，比起在朝夕相處的時候，更增加了幾分思念之情。

　　1897年，盧森堡結束了在蘇黎世大學的學習生活。當時德國社會民主黨已經(jīng)發(fā)展壯大，成為第二共產(chǎn)國際中最大最有影響的黨。盧森堡常為德國黨機關刊物《新時代》撰稿，德國黨的領導人是了解他的。在無法返回祖國的情況下，她決定到德國去從事革命活動。約基希斯完全支持她的這一行動。遺憾的是，由于工作需要，他本人仍要留在瑞士。不僅如此，為了能公開地在德國活動，盧森堡還必須加入德國國籍。對于一個波蘭女子來說，這是非常困難的。經(jīng)過一番籌劃，盧森堡使戲劇般地舉行了假婚禮。對于一對情人來說這不能不說是一種痛苦。但是為了革命工作的需要，他們毅然決然地做了，盧森堡順利地取得了德國國籍，她告別了約基希斯，只身來到了柏林。

　　從此，約基希斯只能在少數(shù)假日里秘密地來到柏林和盧森堡短暫相聚。

　　1903年，盧森堡和呂貝克的假婚結束了。五年的假婚歲月，使盧森堡和約基希斯的真正愛情，受到了一次特殊的考驗、雖身居異國，處境艱難，但是他們的愛情卻更加純潔而真摯了。這時，約基希斯雖已移居柏林，可他仍然是一個秘密流亡者，他和盧森堡還是不能公開地在一起生活。在那風云變幻的年月，他們以全部精力投入了德國和波蘭黨的工作。根本顧不上建立自己的小家庭。

　　1905年，俄國革命的風暴吹向波蘭王國。盧森堡和約基希斯先后秘密返回波蘭，都化名為德國記者。兩人密切配合，與其他同志一進領導著波蘭革命運動。1906年，反動當局發(fā)現(xiàn)這兩個德國記者原來就是領導革命的著名人物盧森堡和約基希斯，于是下令四處搜捕。不久，他們在同一個夜晚被捕。在波蘭黨和德國黨的多方關懷下，盧森堡終于被營救出來，而約基希斯因此被判處八年苦徒。在押送西伯利亞之前，他買通警衛(wèi)，成功地越獄逃到柏林。1916年，他們又分別被捕入獄。這時他們雖已結束了15年的愛侶關系，但仍是親密的戰(zhàn)友和同志。在獄中的苦難日子里，盧森堡還通過書信，向約基希斯表達了深切的懷念之情。

　　1918年的德國11月革命，使約基希斯和盧森堡得以沖出牢籠，在他們和李卜克內西等人的領導下，于年底召開了德國共產(chǎn)黨成立大會。然而，僅半月之后，盧森堡和李卜克內西又遭逮捕，并于當日被害。這時約基希斯擔負了德國共產(chǎn)黨主要領導的重任。當他得知盧森堡不幸遇難，心情極其沉痛。誰能料到，就在盧森堡犧牲不到兩個月，災難又降臨了：約基希斯和他的兩位戰(zhàn)友陷入魔掌，隨即遇害。

　　盧森堡和約基希斯為了人類的自由和幸福英勇就義，他們的愛情是那樣純真和不幸。以至于他們一生也沒能建立真正的家庭。

　　類型：劇情 / 傳記

　　更多中文片名：

　　羅莎·盧森堡

　　片長：Sweden:123 min / USA:122 min

　　對白語言：德語 / 波蘭語

　　發(fā)行公司：Artificial Eye

　　上映日期：1986年4月10日 西德

　　劇情梗概：根據(jù)上世紀初一位激進猶太政治領袖的書信和演說改編，講她參與德國社會民主黨的風風雨雨，直至1919年遭到暗殺�！凹t色羅莎”個性非常張揚，九次被監(jiān)禁，但斗志永不消沉（直到一戰(zhàn)后）。

　　摘自《獄中書簡》

　　1871 3月5日，生于波蘭扎莫什奇一個猶太家庭。

　　1872 全家遷居華沙。

　　1889 因革命活動受沙皇追捕，流亡蘇黎世。

　　1890 入蘇黎世大學，攻讀生物、數(shù)學、法學、何政治經(jīng)濟學。

　　1891 與利奧.約基希斯相識、相愛。

　　1893 3月，和利奧.約基希斯等共同制定波蘭社會民主黨黨綱，成為黨的創(chuàng)建者和主要領導人之一。

　　1897 5月大學畢業(yè)，獲法學博士學位。

　　1898 4月19日，與古斯塔夫.呂貝克假婚以取得德國國籍。

　　5月遷居柏林，參加德國社會民主黨的工作

　　1903 4月4日，正式解除假婚。

　　1904 1月，因反軍國主義的演講，被判處3個月監(jiān)禁。

　　8月26日，元月的判處生效，被囚于茨維考。

　　10月25日，因新國王登基，提前獲釋。

　　1906 3月4日，在華沙與約基希斯同時被沙皇逮捕入獄。

　　4月11日，移囚華沙要塞監(jiān)獄。

　　7月8日，因病交保證金獲釋。

　　12月12日，被德國魏瑪國家法庭判處2個月監(jiān)禁。

　　1907 6月12日——8月12日，上年12月判處生效,被囚于魏瑪國家監(jiān)獄。

　　10月，自此至1914年，在德國社會民主黨黨校任教。

　　1913 1月，《資本積累論》出版。

　　1914 2月20日，被德國國家法院以“叛國罪”罪名判處一年徒刑，因病緩期執(zhí)行。

　　1915 2月18日，病中被捕，囚于柏林巴爾尼姆女獄。獄中撰《社會民主黨的危機》（又名《尤尼烏斯小冊子》）。

　　1916 2月18日，刑滿出獄。

　　7月10日，被以“預防性監(jiān)禁”之名逮捕入獄，囚于柏林巴爾尼姆女獄。一個月后轉送佛龍克要塞監(jiān)禁。

　　1917 7月，轉至布累斯勞監(jiān)獄。

　　1918 9月，著手著作《論俄國革命》一書，至出獄尚未定稿。后經(jīng)保爾.列維整理出版。

　　11 月7日，因德國革命爆發(fā)而獲釋。

　　11月11日，與李卜克內西、約基希斯等主持召開斯巴達克派全國會議，將其改組為斯巴達克同盟。

　　1919 1月15日，與李卜克內西同時慘遭殺害。

　　1 《 社會改良還是革命？》（1898年9月——1899年4月）

　　2 《馬克思主義的停滯和進步》（1903年3月）

　　3 《俄國社會民主黨的組織問題》（1904年7月）

　　4 《群眾罷工、黨和工會》（1906年）

　　5 《我們想要什么？》——波蘭王國和立陶宛社會民主黨綱領解說（1906年）

　　6 《疲勞還是斗爭？》（1910年5月23、6月3日）

　　7 《資本積累論》(1913年）

　　8 《社民主黨少數(shù)派的政策》（1916年）

　　9 《尤烏斯提綱草案》（1916年2月）（又名《社會民主黨的危機》）

　　10 《斯巴達克聯(lián)盟想要什么？》（1918年12月）

　　鷹之歌——盧森堡八十年祭（德國左派真是可惜了�。�

　　靳樹鵬

　　共產(chǎn)主義幽靈從出現(xiàn)那天起，為之奮斗獻身者遍布世界各地，反對詛咒者也勢力強大，都毫不奇怪。

　　在自己營壘內，即在國際共產(chǎn)主義運動諸領袖人物中，反思這個運動者也代不乏人。波蘭的偉大女性羅莎·盧森堡，是較早較突出的反思者之一。反思是值得稱道的，反思就是總結經(jīng)驗教訓。

　　盧森堡1871年生于波蘭扎莫布奇一個木材商家庭，她是家里五個孩子中最小的，但也最聰敏，五歲時已經(jīng)能夠讀書寫字。她出生后幾年，全家遷居華沙，她入華沙第二女子中學。由于父母醉心于文化生活，這個家庭里充滿了崇拜席勒的氣氛。盧森堡特別迷戀波蘭的偉大詩人密茨凱維支，她自己也寫詩。她十二歲時，德國皇帝威廉一世訪問華沙，她就寫了一首帶有政治色彩的諷刺詩。

　　中學畢業(yè)不久，她參加了無產(chǎn)階級黨的一個小組的地下活動，并在不到十八歲時秘密越過邊境，流亡瑞士。從此她就把自己的一切獻給了工人階級的革命事業(yè)。她考入蘇黎世大學，先后曾學哲學、政治經(jīng)濟學、法學和自然科學。她對植物學和動物學有著特殊的興趣，但多災多難的人類社會使她轉到社會科學，研究國民經(jīng)濟學。她對亞當·斯密、李嘉圖和馬克思的研究，使她的老師也不得不刮目相看，認為她是“一個天資最高的學生”。這期間她結識了許多著名的人物，其中就有普列漢諾夫。她大學畢業(yè)的論文《波蘭工業(yè)的發(fā)展》，獲得博士學位。她出席了第二國際的蘇黎世代表大會和倫敦代表大會，并開始在《新時代》雜志上發(fā)表文章。1898年，她以假婚取得德國國籍，遷居柏林，參加德國社會民主黨的工作，后來成了領袖人物。她曾在德國社會民主黨舉辦的黨校講授政治經(jīng)濟學，后來在這一時期講稿的基礎上寫成兩部著作《國民經(jīng)濟學入門》和《資本積累論》。她出現(xiàn)于數(shù)以百計的大會之中，她在哪里演講，群眾就潮涌而去。反動派稱她為“嗜血的羅莎”，工人稱她為“勇敢的女英雄”。她一生九次被捕或被判處監(jiān)禁。1919年，她與李卜克內西同時被捕，當日即被兇殺，遺體被投入運河，五個月后才浮出水面，安葬于柏林弗里德里希墓地。

　　盧森堡是國際共產(chǎn)主義運動著名的領袖人物，公認的革命活動家、理論家。她的偉大品格，對共產(chǎn)主義事業(yè)的真誠和獻身精神，沒有人懷疑過。列寧曾列舉了盧森堡一生所犯的“錯誤”，仍認為“她始終是一只鷹”。列寧還引用了俄國一個寓言的兩句話：“鷹有時比雞還飛得低，但雞永遠不能飛得像鷹那樣高。”

　　鷹確實飛得更高遠，然而鷹的翅膀就不能被折斷嗎？事實上我們以前對盧森堡的介紹是不客觀不全面的。1964年我國翻譯出版了東德弗雷德·厄斯納的《盧森堡評傳》。這本書在蘇聯(lián)及相似國家中有過很大的影響。不能說這本書不是精心撰寫的，但最大的毛病是，一切以列寧、斯大林和《蘇聯(lián)共產(chǎn)黨（布）歷史簡明教程》的論斷為真理，有違此者均被斥為錯誤，成了一個標準的斯大林主義讀本。這本評傳分兩大部分，第一部分《戰(zhàn)斗的一生》，就在這部分中也時不時揭露和批評盧森堡的所謂錯誤；第二部分《一個錯誤的體系》（盧森堡主義），則是從歷史根源、哲學觀、經(jīng)濟概念及革命理論等方面徹底清算盧森堡主義了。1981年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國際共運史研究資料》（盧森堡專輯），讀者才得以全面客觀的認識盧森堡。

　　她一生著作豐富，但引起爭論最多的是她的兩篇文章：《俄國社會民主黨的組織問題》（1904年）和《論俄國革命》（1918年）。她的《資本積累論》一書也引來不少批評，那是更理論性的話題，這里從略。

　　1904年2月5日，列寧寫了《進一步，退兩步（我們黨內的危機）》，闡述了他的建黨思想，指出黨是無產(chǎn)階級的先進部隊，是無產(chǎn)階級的最高組織形式，黨必須按照集中制原則組織起來等等。盧森堡看到列寧這個著作后寫了《俄國社會民主黨的組織問題》一文，對列寧的書提出批評。列寧認為：“要利用黨章條文鍛煉出比較銳利的武器來反對機會主義。機會主義的根源愈深，這種武器也就應當愈銳利�！�盧森堡認為：“黨的章程本身也不能成為防止機會主義的武器，它僅僅是黨內實際上存在的革命無產(chǎn)階級大多數(shù)用來施加決定性影響的形式上的手段�！�列寧認為機會主義潮流的特殊標志就是知識分子生來就喜歡自治制和組織渙散狀態(tài)，害怕黨的生活中的嚴格“紀律”和任何“官僚主義”。盧森堡認為：“極力強調無產(chǎn)階級具有接受社會民主黨組織的天賦能力而u2018知識u2019分子卻是懷疑社會民主黨運動的，這種說法本身就毫無u2018馬克思主義革命家u2019的氣味……”“恰恰從列寧害怕知識分子對無產(chǎn)階級運動產(chǎn)生危險的影響這一角度來看，列寧的組織觀念對俄國社會民主黨是最大的危險�！�她與列寧在建黨思想上最重要的分歧是集中制問題。她并不反對俄國社會民主黨實行集中制，在沙俄的專制恐怖統(tǒng)治下，一個戰(zhàn)斗的工人政黨，如果沒有紀律和集中制，就沒有戰(zhàn)斗力，她與列寧的分歧是在黨內如何實行集中。她認為列寧所主張的是“無情的集中主義”，是“極端的集中主義”，其結果“中央委員會成了黨的真正積極的核心，而其他一切組織不過是它的執(zhí)行工具而已”。她說：“工人群眾還沒有做到的對黨的機關的活動和行為的公開監(jiān)督反而可以由中央委員會對工人階級的活動實行的監(jiān)督來代替，那就是錯誤的。”

　　“謂工人階級決不是一個七人或哪怕是十二人的黨的執(zhí)行委員會，而是有覺悟的無產(chǎn)階級群眾本身�！�因此，社會民主主義的紀律決不意味著八十萬有組織的黨員要服從一個中央機構、一個黨執(zhí)行委員會的意志和決定，而是相反，黨的所有中央機構要執(zhí)行八十萬有組織的社會民主黨人的意志�！彼�還嘲諷地說，“這一次是以社會民主黨工人運動中央委員會的皇帝陛下的身份出現(xiàn)”。她的名言是“真正革命的工人運動所犯的錯誤，同一個最好的u2018中央委員會u2019不犯錯誤相比，在歷史上要有成果得多和有價值得多”。

　　從理論上說，盧森堡的這些意見是正確的，問題在于全體黨員的意志通過什么形式和渠道集中到中央去，中央又以什么方式保證不歪曲執(zhí)行全體黨員的意志。這個問題當時列寧沒解決，盧森堡也沒解決，一個世紀后的今天似乎也沒有解決好。但是盧森堡的建黨思想側重在充分發(fā)揮黨內民主，增強黨的活力，充分尊重人民群眾的首創(chuàng)精神，確實有許多閃光之處，但隨著十月革命的勝利，隨著列寧在國際上取得崇高的威信，就較少有人重視盧森堡的建黨思想了。

　　俄國十月革命勝利時，盧森堡還被關在德國布勒斯勞監(jiān)獄中，但她非常關注這個革命，次年秋季在獄中寫出《論俄國革命》手稿。她滿腔熱情地歌贊這個革命，開篇即說：“俄國革命是世界大戰(zhàn)最重大的事件。它的爆發(fā)，它的史無前例的激進主義，它的持久的影響，最好地駁斥了官方的德國社會民主黨起初迫不及待地從思想上為德帝國主義征服戰(zhàn)爭進行粉飾的謊言：德國刺刀擔負著推翻俄國沙皇制度和解放受它壓迫的各民族人民的使命�！�她進而論道：“他們的十月起義不僅從實際上挽救了俄國革命，而且也挽救了國際社會主義的榮譽�！�她認為“列寧和托洛茨基以及他們的朋友們是第一批給世界無產(chǎn)階級作出榜樣的人”。同時，她對這次革命中的土地問題和民族問題也提出自己的看法，最有爭議的是她關于無產(chǎn)階級專政和社會主義民主的意見。

　　八十多年過去，今天讀她這篇文章，仍然能感到那種難得的歷史洞察力。她分析了一些具體問題，如1917年11月著名的解散立憲會議事件，蘇維埃政府關于選舉權的規(guī)定，恐怖統(tǒng)治等等。她認為“恐怖統(tǒng)治恰恰是敗壞道德的”。她進而說“列寧和托洛茨基用蘇維埃代替了根據(jù)普選產(chǎn)生的代議機構，認為蘇維埃是勞動群眾唯一真正的代表。但是隨著政治生活在全國受到壓制，蘇維埃的生活也一定會日益陷于癱瘓。沒有普選，沒有不受限制的出版和集會自由，沒有自由的意見交鋒，任何公共機構的生命就要逐漸滅絕，就成為沒有靈魂的生活，只有官僚仍是其中唯一的活動因素。公共生活逐漸消亡，幾十個具有無窮無盡的精力和無邊無際的理想主義的黨的領導人指揮著和統(tǒng)治著，在他們中間實際上是十幾個杰出人物在領導，還有一批工人的精華不時被召集來開會，聆聽領袖的演說并為之鼓掌，一致同意提出來的決議，由此可見，這根本是一種派系統(tǒng)治——這固然是一種專政，但不是無產(chǎn)階級專政，而是一小撮政治家的專政……”她認為，無產(chǎn)階級專政“在于運用民主的方式，而不是在于取消民主”，“不是一個黨或一個集團的專政”，“這一專政必須是階級的事業(yè)，而不是極少數(shù)領導人以階級的名義實行的事業(yè)，這就是說，它必須依靠群眾的積極參與，處于群眾的直接影響下，接受全體公眾的監(jiān)督……”。她還有一句名言：“只給政府的擁護者以自由，只給一個黨的黨員（哪怕黨員的數(shù)目很多）以自由，這不是自由，自由始終是持不同思想者的自由�！�盧森堡關于無產(chǎn)階級專政和社會主義民主的見解同她的建黨思想是一脈相承的，她的這些意見十分精彩，說出了民主的真諦。

　　波蘭的霍赫弗爾德認為《論俄國革命》一文有兩個極有價值的思想。一是在社會主義革命過程中，如果法律、自由和民主保障遭到破壞，或者哪怕受到限制，這個革命就不可避免地走向蛻化。二是把第一個取得勝利的無產(chǎn)階級革命的經(jīng)驗當作戰(zhàn)略和策略的樣板向國際工人階級推薦是有害的。關于后一點盧森堡寫道：“這是工人階級專政的第一次世界歷史性試驗，而且這試驗是在想象得到的最困難的條件下進行的……如果認為在如此不正常的條件下進行的一次工人專政的試驗中，俄國所做的一切正好就是完善的頂峰，這確實是一種荒謬的設想”，如果“把它當社會主義的樣板推薦給國際（無產(chǎn)階級），要他們加以模仿，從這時起危險就開始了”。她還說：“社會主義作為一種經(jīng)濟的、社會的和法律的體系，它的實際實現(xiàn)決不是一些只需要加以運用的現(xiàn)成處方的總和，而是十分模糊的未來的事情�！�歷史已經(jīng)證明，這確實是她的英明預見。

　　盧森堡和她的《獄中書簡》(代序)

　　林賢治

　　革命漸次隨著歲月的塵煙遠去。

　　有各種革命，也有各種不同的革命者。真正的革命者，委身于他理想中的事業(yè)，這事業(yè)，是同千百萬無權者的福祉聯(lián)系在一起的。在革命中，他們往往為自己選擇最暴露、最危險、最容易被命中的位置，結果正如我們所看到的，當黎明還沒有到來，他們已經(jīng)在黑暗中仆倒。

　　在這個倒下的隊列里，我們記住了一個人：羅莎·盧森堡。

　　“紅色羅莎”

　　盧森堡自稱是猶太裔波蘭人，不止一次地聲稱波蘭是自己的祖國。曾經(jīng)有人在書中提及，波蘭有史以來，在對外斗爭中從來不曾出現(xiàn)過叛徒，足見波蘭人的忠誠、英勇和傲岸。她的獨特的猶太家庭背景，使她從小培養(yǎng)出一種人性的、平等的觀念；民族的浪游性質，又使她恪守“猶太同齡群體”的倫理規(guī)則，而不與任何“祖國”相一致。正如政治學者阿倫特指出的，猶太知識分子的祖國事實上是歐洲；用尼采的話說，他們會因自身的位置和作用而注定成為最卓越的“好歐洲人”。

　　1871年3月5日，盧森堡出生于波蘭扎莫什奇的一個木材商人家庭，兩歲時，全家遷居華沙。在這里，她完成了中學教育，并開始參加革命活動。

　　1889年底流亡瑞士，入讀蘇黎世大學，先后學習哲學、政治經(jīng)濟學、法學及自然科學。在此期間，結識利奧·約基希斯，后來他成為她事實上的丈夫和情侶。1894年，他們共同組建了波蘭王國社會民主黨。1898年，盧森堡取得德國國籍，遷居柏林，參加德國社會民主黨的工作。在黨內，她積極從事組織活動，為報刊撰文，發(fā)表演講，先后批判黨內元老伯恩斯坦和考茨基，也曾同列寧展開過論戰(zhàn)。1914年7月，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爆發(fā)。由于德國社會民主黨議會團一致支持帝國主義戰(zhàn)爭，背叛革命，盧森堡和李卜克內西等組織斯巴達克同盟，后成立德國共產(chǎn)黨，成為黨的重要的領導人之一。

　　盧森堡自稱是一個永遠的理想主義者。讀書時，她在題贈女同學的照片背后寫道：“確保以純潔的良心去愛所有的人，那樣一種社會制度是我的理想。只有在追求它并為之奮斗時，我才有可能產(chǎn)生憎恨�！�像這樣一個懷抱著宏大的社會理想的人，在當時，命運注定要和革命扭結到一起。為此，她多次被捕，在監(jiān)獄里度過相當長的歲月。1917年春夏之交，斯巴達克同盟鑒于她在獄中健康惡化，曾醞釀過一個營救計劃，考慮到她擁有俄屬波蘭地區(qū)的出生證，試圖向官方提出要求，放她出獄到俄國去。然而，她拒絕了這個計劃，因為她根本不愿意與官方當局發(fā)生任何聯(lián)系。在革命隊伍中，她以思想激進和意志堅強著稱，所以，帝國主義者及右翼分子稱她為“嗜血的u2018紅色羅莎u2019”。

　　1919年1月，德國共產(chǎn)黨與其他革命組織共同行動，舉行大規(guī)模游行示威。接著，斗爭遭到政府軍隊的血腥 鎮(zhèn)壓，盧森堡和李卜克內西同時被捕，當日慘遭殺害，她的尸體被扔進運河。當此危急時刻，約基希斯傾全力搜集盧森堡遺文，調查事件真相，一個多月后隨之遇害。

　　盧森堡逝世后，列寧下令出版她的傳記以及她的著作的完整匯編，同時，還斥責了德國黨對于承擔這一義務的冷漠態(tài)度。斯大林不同，于1931年著文強調盧森堡犯過許多極其嚴重的政治錯誤和理論錯誤，這等于給盧森堡蓋棺論定，以致后來發(fā)展到誰引用盧森堡的話便是反革命的地步。蘇共二十大以后，情況有了變化，在蘇聯(lián)和東德等國家，開始尋找盧森堡與列寧的思想的一致性，涉及兩人的分歧，當然仍將錯誤歸于盧森堡。所以，阿倫特在一篇論述她的文章中把她描寫成歐洲社會主義運動中的一位“邊緣性人物”， “德國左派運動中最有爭議的、最少被人理解的人物”。直至上世紀六十年代以后，“紅色羅莎”才獲得應有的崇高的評價，她的著作在國際上興起出版和研究的熱潮。

　　“重新發(fā)現(xiàn)”盧森堡，在國際共運史上，是一個堪稱奇特的現(xiàn)象。

　　“永遠是一只鷹”

　　盧森堡的政治思想，在論戰(zhàn)中顯得特別活躍和鮮明。其中，關于革命與暴力問題、政黨問題、無產(chǎn)階級專政與社會主義民主等問題，帶有很大的原創(chuàng)性。在蘇聯(lián)、東歐劇變十多年以后，回頭再看盧森堡的相關論述，判斷的深入和準確是驚人的。

　　在盧森堡看來，革命，不是任何組織或個人“制造”出來的，不是根據(jù)哪一個政黨的決議產(chǎn)生的，而是在一定歷史條件下“自動地”爆發(fā)的。不是組織先于行動，而是行動先于組織，而這“行動的迫切壓力”總是來自社會下層。她指出：首先應當具備“革命形勢”這一必要的條件，必須認真考慮大眾的情緒。在組織問題上，她從不信任有一種絕大多數(shù)人在其中都沒有位置、也沒有聲音的所謂的革命的“勝利”，不信任那種不擇手段、不惜代價奪取權力的行為，以致她“擔心革命受到扭曲更甚于擔心革命的失敗”。

　　正由于當時德國的客觀形勢與俄國不同，盧森堡和李卜克內西都沒有作過以武裝奪取政權的嘗試。

　　但是，盧森堡并沒有因此否定暴力，相反對于那些把暴力等同于革命，從而加以反對的“機會主義的學理主義者”予以嚴厲的批判。暴力是有階級性的，她特別指出，必須警惕來自反動政府的合法性暴力的隱蔽性和欺騙性。她認為，無條件地否定革命暴力，把議會政治、憲政政治看作被壓迫階級得救的惟一出路是空想的、反動的，這也正如把總罷工或街壘看作惟一的出路一樣。在她看來，并不存在一種預設的絕對合理的方式，任何方式的采用都是隨機變化的、可選擇的。人民群眾惟有擁有潛在的暴力，并足以作為自衛(wèi)的武器或攻擊武器，來發(fā)揮它的作用，才能在階級力量的對比中，最大程度上改變政治斗爭的條件，其中包括議會條件。正是在這一意義上，盧森堡指出，改良是革命的產(chǎn)物；而革命，并非出于革命者對暴力行動或革命浪漫主義的偏愛，而是出于嚴酷的歷史必然性。

　　上世紀九十年代以來，中國學術界“告別革命”之聲不絕于耳。頗有一批學者極力夸大革命的破壞性，儼然歷史真理的代言人。事實上，階級社會發(fā)展的諸種因素，是互相補充、互相完善又互相排斥的。革命暴力的正當性和正義性，正在于被壓迫階級在爭取自身解放的斗爭中，在所處的階級對抗的有限的階段中，他們自身的損失可以因此被減少到最小。所以，盧森堡才會一再指出，。暴力是革命的最后手段。她承認，“在今天的情況下，暴力革命是一件非常難以使用的雙刃武器�！� 1904年春，列寧發(fā)表《進一步，退兩步(我們黨內的危機)》一書，論述關于無產(chǎn)階級的政黨學說。7月，盧森堡發(fā)表《俄國社會民主黨的組織問題》，評論了列寧的建黨思想，引起論爭。在建立一個集中統(tǒng)一的政黨這一問題上，兩入之間沒有分歧；爭論的中心，是盧森堡說的“集中程度的大小、集中化更準確的性質”問題。

　　盧森堡批評列寧的“極端集中主義觀點”，是“無情的集中主義”，認為這是把“布朗基密謀集團的運動的組織原則機械地搬到社會民主黨的工人群眾運動中來”；她說，這樣做的結果是“中央委員會成了黨的真正積極的核心，而其他一切組織只不過是它的執(zhí)行工具而已”。文章尖銳地提出：究竟是誰執(zhí)行誰的意志?她認為列寧設想的中央擁有“無限的干涉和監(jiān)督權力 ”，強調的是黨中央機關對黨員群眾的監(jiān)督，而不是確保自下而上對黨的領導機關的公開、有效的監(jiān)督。她確信權力的高度集中必然產(chǎn)生思想僵化、壓制民主和輕視群眾，形成并助長專橫獨斷的危險，窒息積極的創(chuàng)造精神，惟余一種毫無生氣的“看守精神”。

　　在這里，盧森堡表現(xiàn)出了重視人民群眾的非凡的熱情，以致后來有人稱她為“一個純粹群眾民主的理論家，一個出色的非定型的革命的預言家”。

　　1918年，她在獄中寫下著名的《論俄國革命》，直接地把社會主義民主等同于“無產(chǎn)階級專政”。這部未完成的手稿對蘇聯(lián)布爾什維克黨的批評尤其激烈，其中除了土地問題、民族自決權問題之外，一個重要的內容，就是批評布爾什維克黨把專政和民主對立起來，強化專政而取消民主。她強調說，無產(chǎn)階級專政是“階級的專政，不是一個黨或一個集團的專政，這就是說，最大限度公開進行的、由人民群眾最積極地、不受阻礙地參加的、實行不受限制的民主的階級專政”。她從來認為，社會主義社會的本質在于大多數(shù)勞動群眾不再是被統(tǒng)治的群眾，而是自己的全部政治和經(jīng)濟生活的主人，在有意識的、自由的自決中主宰著這全部的生活。

　　關于社會主義民主，盧森堡總是把它同自由聯(lián)系到一起，并且以自由進行闡釋。在《論俄國革命》中，她指出，“自由受到限制，國家的公共生活就是枯燥的、貧乏的、公式化的、沒有成效的，這正是因為它通過取消民主而堵塞了一切精神財富和進步的生動活潑的泉源�！�又說：“隨著政治生活在全國受到壓制，蘇維埃的生活也一定會日益癱瘓。沒有普選，沒有不受限制的出版和集會自由，沒有自由的意見交鋒，任何公共機構的生命就要逐漸滅絕，就成為沒有靈魂的生活，只有官僚仍是其中惟一的活動因素�！�她提出，要警惕無產(chǎn)階級專政演變?yōu)椤耙环N小集團統(tǒng)治”，“一小撮政治家的專政”，“雅各賓派統(tǒng)治意義上的專政”；同時警告說，如果聽任這種情形的發(fā)展，一定會引起“公共生活野蠻化”，引起強制、恐怖和腐敗，引起“道德崩潰”。她進而指出，“這是一條極其強大的客觀規(guī)律，任何黨派都擺脫不了它�！卑�倫特認為，她對布爾什維克政治的批判是“驚人準確的”，“ 她的異端性是坦率的、毋庸爭辯的”。

　　關于自由，在《論俄國革命》稿的邊頁上，盧森堡加注道： 只給政府的擁護者以自由，只給一個黨的黨員(哪怕黨員的數(shù)目很多)以自由，這不是自由。自由始終是持不同思想者的自由。這不是由于對“正義 ”的狂熱，而是因為政治自由的一切教育的、有益的、凈化的作用都同這一本質相聯(lián)系，如果“自由”成了特權，它就不起作用了。其中，“自由始終是持不同思想者的自由”這句話，作為盧森堡的“名言”，代表著她的一個深刻的信念而廣為流傳。

　　《論俄國革命》出版后，列寧于1922年2月寫了《政治家的短評》一文，稱它是一部“犯了錯誤的著作”。他在文中列舉了盧森堡一生所犯的“錯誤”，但是，對盧森堡仍然給予高度的評價，說：“無論她犯過什么錯誤” ，“她都是而且永遠是一只鷹”。

　　政治。人性。美學

　　阿倫特有一段比較盧森堡和列寧的話說，當革命對她像對列寧那樣迫近和真實時，她除了馬克思主義之外就再沒有別的信仰條款了。“列寧首先是一個行動者，他可以在任何事件中都參與政治；而羅莎，用她半開玩笑的自我評語來說，天生就是個u2018書呆子u2019，假如不是世界狀況冒犯了她的正義和自由感的話，她完全可以埋頭于植物學、動物學、歷史學、經(jīng)濟學和數(shù)學之中�！逼鋵�，即使對馬克思，她也不是一味盲從的，她并不認為馬克思主義是一勞永逸地解決一切問題的樣板。正因為她不滿于馬克思在著名的《資本論》的解決圖式，才寫了《國民經(jīng)濟入門》和《資本積累論》。

　　盧森堡個人確實有過不少試圖遠離政治和革命的表示，比如致信約基希斯說：“俄國革命對于我，就像第五條腿對于狗一樣，沒有多大的意義�！� 可是，對于俄國革命，她不但關注到了，而且介入太深，正如我們所看到的諸如《論俄國革命》等許多相關的論著那樣。正義和自由感對于她是支配性的，致命的。在信中，她說：“我得不斷地關心全人類的大事，使得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既關心人類，便無法擺脫政治的誘惑和制約，以致她不得不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對政治事務的關心，在盧森堡的著作中，可以說隨處可見。她的私人通信，也記錄了不少關于工人罷工，失業(yè)，冬小麥歉收，革命，黨的會議，黨綱的制訂及人事變動等內容。但是，書信畢竟不同于政論，除了表現(xiàn)對應于公共性的立場、思想、觀點之外，更多地體現(xiàn)了她個人的人格、品質、情感、趣味，精神世界中最基本、最深隱、最柔弱的部分，更人性化的部分。或者可以說，政治原則在書簡中轉換為一種道德原則，一種特有的氣質。

　　盧森堡的內在氣質，在《獄中書簡》中展示得最為充分。她敬畏生命，從一只糞甲蟲到一只蝴蝶，從一只土蜂到一只知更鳥，她都會留心地觀察它們，傾聽它們，像親人和朋友一樣親近它們，為它們經(jīng)受的慘劇而悲憤，而痛苦，一旦離去以至于黯然神傷。她那般感動于青山雀的問候般的啼聲，每次聽到那“戚戚勃”的活像孩子嬉笑的聲音，就忍不住發(fā)笑，并且模仿它的叫聲來回答它。她寫道： 昨天我忽然從墻那邊聽見了這熟悉的問候聲，可是聲音全變了，只是很短促的接連三聲“戚戚勃——戚戚勃——戚戚勃”，以后就寂然無聲了。我的心不覺緊縮在一起。在這遠遠傳來的一聲短促的啼聲中包涵著多少東西呵。它包涵著一只鳥兒的全部簡短的歷史。這就是青山雀對于初春求偶的黃金時代的一個回憶，那時候它成天歌唱，追求別的鳥兒的愛情；可是現(xiàn)在它必須成天飛翔，為 自己為家庭尋覓蚊蟲，僅僅是一瞬間的回憶：“現(xiàn)在我沒有時間——呵，的確，從前真美——春天快完了——戚戚勃——戚戚勃——戚戚勃!—— ”相信我吧，宋尼契嘉，這樣一聲情意綿綿的鳥叫會深深地感動我。

　　　她曾經(jīng)寫到，在讀地理書的時候，得知德國鳴禽減少的原因，在于日趨合理化的森林經(jīng)濟、園藝經(jīng)濟和農(nóng)業(yè)學，使它們筑巢和覓食的一切天然條件被消滅，想到那些“毫無抵抗能力的小動物”竟因此默默無聲地不斷滅絕，不禁深感悲痛，差點要哭出聲來。她還說到在監(jiān)獄里遇到的“一件極端痛心的事”，就是看見駕車的水牛被兵士鞭打得血跡斑斑的情景。她悲憫地寫道： ……卸貨的時候，這些動物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已經(jīng)筋疲力盡了，其中那只淌血的，茫然朝前望著，它烏黑的嘴臉和柔順的黑眼睛里流露出的一副神情，就好像是一個眼淚汪汪的孩子一樣。那簡直就是這樣一個孩子的神情，這孩子被痛責了一頓，卻不知道到底為了什么，不知道如何才能逃脫這種痛楚和橫暴……我站在它前面，那牲口望著我，我的眼淚不覺簌簌地落下來——這也是它的眼淚呵，就是一個人為他最親愛的兄弟而悲痛，也不會比我無能為力地目睹這種默默的受難更為痛心了。那羅馬尼亞的廣闊肥美的綠色草原已經(jīng)失落在遠方，再也回不去了!…… 盧森堡表白說，她有一種感覺，就是她不是一個真正的人，而是一只什么鳥、什么獸，只不過賦有人的形體罷了。她致信宋婭說：“當我置身于像此地的這樣一個小花園里，或者在田野里與土蜂、蓬草為伍，我內心倒覺得比在黨代表大會上更自在些。對你，我可以把這些話都說出來：你不會認為這是對社會主義的背叛吧。你知道，我仍然希望將來能死在戰(zhàn)斗崗位上，在巷戰(zhàn)中或者在監(jiān)獄里死去。可是，在心靈深處，我對我的山雀要比對那些u2018 同志們u2019更親近些。”對于植物，她也一樣懷著對小昆蟲和雀鳥般的喜愛，說：“我研究植物，跟干其他事情一樣，也是滿腔熱忱，全身心地投入。世界、黨和工作，都悄然隱退。每日每夜，我的心中只翻卷著這么一個激情：去春天的原野漫游，采集成抱成捆的鮮花，然后回家整理、分類、鑒定，再夾到書頁里去……”陽光、白云、湖光、山色，大自然的一切，都被她賦予了極其生動的人類情感，成為她的外化的生命。正如她所說： 不管我到哪兒，只要我活著，天空、云彩和生命的美就會與我同在。

　　　在書信中，我們還可以看到，盧森堡那般傾情于藝術。從小說到詩，從歌劇到油畫，從高爾斯華綏、蕭伯納到歌德，從倫勃朗到巴赫、貝多芬，她熟悉許多杰出的藝術家，熟悉他們作品中的許多出色的細節(jié)。她的眼前展現(xiàn)著一個浩瀚的藝術世界，她常常沉浸其中，內心充滿愉悅。她寫道：她曾因所有的劇場和音樂廳變成政治集會和抗議的場所，無法欣賞音樂而感到遺憾。她寫道：她想重返紐倫堡，但原因不是去開會，而是想聽朋友朗誦一卷默里克或者歌德。她寫道：當她聽完一支溫柔的小曲時，心緒寧靜，卻隨即想到自己曾經(jīng)給予別人的冤屈，并為自己曾經(jīng)擁有如此苛酷的思想感情而感到慚愧…… 盧森堡對美的欣賞，還及于女性的形體與儀態(tài)。很難想象，這樣一位革命家會在書信中那么仔細地描繪她在獄中見到的一個年輕女囚的美貌，在“ 十八世紀法國展”上看到的漢密爾頓夫人畫像和拉瓦利埃女公爵畫像的不同類型的美。她甚至表示，一些遙遠的事物，比如數(shù)萬年以前的黏土片，中世紀風光，乃至“帶有一點腐朽味道的真正的貴族文化”，都是她所喜愛的，迷戀的，對她來說具有極大的吸引力。

　　一個一刻也不離開現(xiàn)實斗爭的人是如此地喜歡古典，一個投身于政治運動的人是如此地喜歡安靜，一個堅強如鋼、寧折不彎的人是如此地喜歡柔美，一個以激烈不妥協(xié)著稱的人是如此地博愛、寬容!——這就是“嗜血的u2018 紅色羅莎u2019”! 她坦然承擔生活所給予她的一切：囚禁、各種傷害和痛苦，別離和思念，并且把這一切看成是美的、善的，開朗、沉著、勇敢，在任何情況下都感到幸福，惟是不放棄工作。在書信中，她不只一次說到她的人生哲學。她強調指出，認識歷史的必然性對個人來說非常重要；但是，把對歷史必然性的認識演繹為一種消極無為的哲學，又是她所反對的。她堅信人類的能力、意志和知識的作用，堅持自主意識，所以說，寧可從萊茵瀑布上跳下去，像堅果那樣逐浪漂流，也不愿站在一旁搖頭晃腦，看著瀑布奔瀉而下。她要做一個和生活一同前進的人。

　　“比男人偉大” 革命不是想象。從某種意義上說，革命就是革命者。通過革命者的形象，我們可以目睹革命的面貌，它的全部構成。

　　說到盧森堡，僅僅閱讀她的政論，哪怕是一度遭禁、以自由和民主作為革命的表達中心的《論俄國革命》，也還不是她的全部；只有結合她的《獄中書簡》，她作為革命者的形象才是大致完整的。在她這里，不但具有明確的政治信念和道德原則，而且富于同情心，人性和豐饒的詩意。革命并不如某些自命為“自由主義學者”所描繪的那樣只有恐怖，恰恰相反，革命是為了解除恐怖統(tǒng)治而進行的。

　　1907年的一天，盧森堡和她的朋友蔡特金在散步時忘記了時間，因此在赴倍倍爾的約會時遲到了。倍倍爾開始還擔心她們失蹤了，這時，盧森堡提議這樣來寫她們的墓志銘： 這里躺著德國社會民主黨的最后兩個男人(men)。

　　漢娜·阿倫特贊同此說：盧森堡身上的“男子氣概”(manliness)，在德國社會主義運動歷史中是空前絕后的。如果用這個比方定義革命，應當承認，僅僅有男子氣概可能是野蠻的，強制的，可怕的，所幸其中的參與者和領導者有如盧森堡似的女性。她在信中說：“我這個人太柔弱了，比我自己想象的還要柔弱。”正由于有了柔弱的人性做基礎，有人類理解和人道主義做基礎，革命風暴的力量才是可接受的。

　　法國詩人雨果有一首贊頌巴黎公社的女英雄、詩人米雪爾的詩，題目是《比男人偉大》。面對盧森堡這樣的革命女性，除了這，我們還有什么更恰切的語言去形容她呢?——“比男人偉大！”當然，比男人偉大！

　　1871年3月5日生于波蘭的扎莫什奇，1919年1月15日在柏林逝世。

　　羅莎·盧森堡出生在一個相當富有的、有文化的中產(chǎn)階級猶太人家庭，她是這個家庭的5個孩子中最年幼的一個，她是在華沙長大的。她是一個具有獨立精神的聰明和學業(yè)上成功的姑娘；在她很年輕時，她就反抗籠罩在俄羅斯波蘭中學中的那種約束性的制度，參加了社會主義政治活動。后來，為了逃避逮捕，她不得不在1889年離開波蘭去蘇黎世。她在那里進了大學，起先學習數(shù)學和自然科學，后來學習政治經(jīng)濟學；最后，她完成了論述波蘭工業(yè)發(fā)展的博士學位論文。同時，她也積極參加來自俄羅斯帝國的革命流亡者的政治生活，反對波蘭社會黨的民族主義；1894年，她同從事相似活動的親密同志利奧·約吉希斯一起，領導創(chuàng)立了波蘭王國社會民主黨，約吉希斯是該黨的主要組織者，盧森堡則是該黨最有才智的人和該黨的喉舌。他們倆人已形成了一種長久的和熱切的關系，他們之間的緊密的政治聯(lián)系超過了以后個人間的疏遠。為了有一個適合發(fā)揮她的能力的更廣闊的政治舞臺，羅莎·盧森堡在1898年移居德國。

　　在這以后，她在歐洲社會主義內部的重要辯論中嶄露頭角。在同修正主義爭論中（參看修正主義條目），由于《社會改良還是社會革命》一書使她一舉成名，這本書可能仍不失為一般馬克思主義對改良主義所作的最好反擊。她堅決主張，隨著資本主義的持續(xù)下去，它的危機和矛盾不可能得到緩和，因而不能像伯恩施坦所提出那樣，把馬克思主義核心砍掉，否定社會主義綱領的客觀基礎，而把社會主義變成一種抽象的倫理上的烏托邦。工人運動確實要通過工會和議會活動為實現(xiàn)改良而斗爭。但是，由于這些改良不足以廢除資本主義生產(chǎn)關系，因此，工人運動決不能忘記它的最終目標：通過革命奪取政權。1904年，在《俄國社會民主黨的組織問題》一書中，盧森堡介入了列寧和孟什維克之間的爭執(zhí)，她批評了列寧關于高度集中化的先鋒黨的概念；她認為這一概念試圖把工人階級置于監(jiān)護之下。在這里，她的命題——這也是她所有著作的特點——就是，工人獨立的首創(chuàng)精神即自我活動使他們有能力經(jīng)過自身的經(jīng)歷和自身的錯誤，認識到相應地需要建立在廣泛基礎上的民主組織。在這些年中，她還有其他同列寧不一致的地方。盡管她痛恨一個民族對其他民族的壓迫，但是她同列寧不一樣，她既不支持波蘭獨立，在更一般意義上，她也不支持民族自決權的口號。

　　然而，對1905年革命的共同反應使他們更接近了；他們都設想，只有在無產(chǎn)階級的領導下，經(jīng)過無產(chǎn)階級的斗爭方式，俄國的資產(chǎn)階級革命才能進行到底。此外，在關于俄國工人的群眾行動的問題上，盧森堡被認為是發(fā)現(xiàn)了一種有關國際聯(lián)系的策略思想，而且她還開始敦促德國社會民主黨去接受這種策略，說明這和其他事情一樣，也是這一組織左派的事情。在《群眾罷工、黨的和工會》中，她提出群眾罷工是無產(chǎn)階級革命的典型形式。最廣大群眾的創(chuàng)造力和消除官僚惰性毒害的自發(fā)表現(xiàn)，把政治斗爭同經(jīng)濟斗爭聯(lián)系在一起，并同更長遠的要求直接聯(lián)系在一起，在這中間潛伏著對資本主義秩序的全球性的斗爭。1910年，這一觀念使她同考茨基決裂了，考茨基主張重整黨領導的謹慎的、以選舉為特征的政策。她關注的另一個問題是同戰(zhàn)爭威脅有關的帝國主義問題。在她1913年的主要理論著作《資本積累論》，她對帝國主義的基本原因作了解釋。她證明，一個封閉的資本主義經(jīng)濟，如果不同非資本主義社會接觸，必然會因為沒有能力吸收所生產(chǎn)的全部剩余價值而崩潰。帝國主義就是各資本主義國家之間為了殘存的非資本主義環(huán)境而展開的競爭斗爭，但是，由于后者受到了侵蝕，就造成資本主義關系的動搖和這一體系的不可避免的崩潰。

　　盧森堡在德國領導反對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革命的國際主義者的理智的杰出倡導者集合在斯巴達克派中，她在《尤尼烏斯小冊子》和其他著作中，譴責社會民主黨的護國立場是一種叛賣。戰(zhàn)時的大部分時間她是在監(jiān)獄中渡過的。在那里，她寫了《俄國革命》，她與列寧、托洛茨基和布爾什維克派休戚與共，完全一致，她贊同他們社會主義革命的嘗試；但是，她也對他們的土地政策和民族主義政策，首先是對他們剝奪社會主義民主，以及對于他們以冠冕堂皇的名義來做這些不幸的、勢所必行的事情作了批判。她在1918年后期獲得自由后就參加了德國革命，在一次流產(chǎn)的起義被鎮(zhèn)壓后，她在柏林被右翼軍官殘酷地殺害了。

　　羅莎·盧森堡的著作有時被解釋成一種政治上的宿命論，因為她提出了資本主義不可避免崩潰的理論；她的著作也被解釋成一種無限制地相信群眾自發(fā)性的理論。然而，這是對她的誤解和歪曲。資本主義的崩潰表現(xiàn)為無產(chǎn)階級的選擇：一方面是危機、反動、戰(zhàn)爭，最終是災變和野蠻狀態(tài)；另一方面是社會主義。因此，參加實現(xiàn)社會主義的斗爭是必然的和緊迫的。在她看來，這是真正的馬克思主義的中心命題，這種斗爭的實質確實是由工人階級的自發(fā)性、自我解放的結果所提供的。但是，她并不否認需要組織，也不否認馬克思主義理論和有能力的領導的重要性。她同列寧的分歧常常被夸大了。他們在很多方面是一致的。盧森堡畢生所關注的民主和解放，這毫無疑問是革命的馬克思主義者所關注的。因此，不應該把她同對這一傳統(tǒng)持批判態(tài)度、跟她完全對立的人——自由主義者、改良主義者或無政府主義者——混為一談。

　　參考書目

　　① 萊里奧·巴索：《羅莎·盧森堡》，1975年英文版。

　�、� 霍萊士·B·戴維斯主編：《民族問題—羅莎·盧森堡著作選》，1976年英文版。

　�、� 保羅·弗羅利克：《羅莎·盧森堡》，1972年英文版。

　　④ 諾曼·杰拉斯：《羅莎·盧森堡的遺產(chǎn)》，1976年英文版。

　�、� 迪克·霍華德編：《羅莎·盧森堡政治著作選》，1971年英文版。

　�、� 羅伯特·盧克主編：《羅莎·盧森堡政治著作選》，1972年英文版。

　　⑦ 羅莎·盧森堡：《資本積累論》（1913），1963年英文版。

　�、� 羅莎·盧森堡和尼古拉·布哈林：《帝國主義和資本積累》，1972年英文版。

　�、� J.P.奈特：《羅莎·盧森堡》，1966年英文版。

　�、� 瑪麗—艾麗斯·沃特斯編：《羅莎·盧森堡言論集》，1970年英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