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簡介
黃際遇(1885-1945)漢族,字任初,號疇庵。1885年出生于 澄?h澄城鎮(zhèn)。黃程裔孫。著名數(shù)學家、教育家,擅長數(shù)學而又兼長文學、書法。14歲中秀才,17歲(1902年)留學 日本,于東京高等師范學校數(shù)理科攻讀。1906年畢業(yè)回國,任天津工學堂教授。1910年參加京試,中格致科舉人。1914年以后轉任武昌師范大學教授。1920年由教育部派赴歐美考察,入美國芝加哥大學研究數(shù)學,1922年獲碩士學位。歸國后仍回武昌師大任教。1924年任河南中州大學教授;1926年應聘為廣州中山大學教授;1928年又北上任河南中山大學校長,一度還出任河南省教育廳長。1930年至于1936年,歷任青島大學教授兼理學院長、 山東大學教授兼文理學院院長。1936年返粵,仍任教中山大學。1938年日寇攻占 廣州,他隨校輾轉播遷。1945年8月日寇投降,中大復員返穗,他與同事乘木船從北江南下,道經清遠峽時不幸于10月21日凌晨失足墜水身亡,終年61歲。
黃際遇是個學貫中西,兼長文理且于書法、楹聯(lián)、棋弈無不精通的博學之才,是了不起的學問家。他執(zhí)教南北大學數(shù)十年,桃李滿天下,中山大學校長張云、英士大學校長杜佐周、蘭州大學校長辛樹幟,都是他的弟子。他在日本留學時曾翻譯《幾何學》,此后又繼續(xù)引進西方數(shù)學,譯著有《續(xù)初等代數(shù)學》、《微積分》、《群底下之微分方程式》、《近世代數(shù)》等。除數(shù)理外,他曾在中大文學院開《歷代駢文》等課程,著有《班書學說》、《潮州八聲誤讀表》等書;他撰寫的人物傳略和碑銘曾為時人所傳誦。其現(xiàn)存的40多部日記,均用毛筆書寫,內容包括數(shù)學、文學、歷史、書信、對聯(lián)、詩文、棋譜、音韻、訓詁等多種研究心得。其主要論著還有《論一》、《定積分一定理》、《Guderman函數(shù)之研究》等。
人物經歷
1903年 ,黃際遇由廣東官派到日本留學。于光緒二十九年六月(1903年8月)到日本,入宏文學校普通科學習,畢業(yè)后,又于光緒三十二年三月(1906年4月)入東京高等師范學校理科,專攻數(shù)學,是日本著名數(shù)學家林鶴一博士的高足,也是我國最早以習數(shù)學為主科的少數(shù)留學生之一。宣統(tǒng)二年三月二十八日(1910年5月7日)頒發(fā)畢業(yè)證,證書號數(shù)1394,加編號數(shù)432。留日期間,他加入孫中山領導的中國同盟會,與陳衡。ㄗ謳熢1876—1923)、黃侃(字季剛,1886—1935)交住甚密,當時與黃侃一道向避居日本的章太炎(名炳麟,1869—1936)學習駢文、小學,興趣甚濃,晚年曾從事這方面的教學工作。
1910年,黃際遇從日本學成回國,受聘到天津高等工學堂任教。這一年他進京殿試,中格致科舉人。1911年辛亥革命成功后,隨之而來的文化革新、創(chuàng)辦新學急需具有現(xiàn)代科學知識的教師。為此,新成立的臨時政府教育部將全國劃為六大學區(qū),每個大學區(qū)統(tǒng)一設國立高等師范學校一所,主要招收預科一年、本科三年學生,本科分設:國文、英語、史地、數(shù)理等部,專門培養(yǎng)新學師資。華中區(qū)的武昌高等師范學校(現(xiàn)武漢大學前身)于1913年成立,始招預科,第二年(1914年)開辦本科數(shù)理部、英語部。黃際遇于1915年 應聘任武昌高師教授,教數(shù)學、物理等課程,兼數(shù)理部主任,其間一度出任教務長。1918年冬,他被派往江浙一帶參觀考察理科教育,回校后,1919年春寫成長篇報告《武昌高等師范學校數(shù)理部進行實況及成績說明書》,受到上級主管部門好評。1920年12月受教育部委派,他到美國考察教育,同時到芝加哥大學進修,成為著名數(shù)學家L.E.Dickson(1874—1954)的學生,1922年獲該?茖W碩士學位。在武昌高師師生的催促下,于當年10月仍然回校工作。1923年武昌高師改為武昌師范大學,原設的四部改分為八系,黃際遇任新成立的數(shù)學系主任。其間,1924年一度應湖南省教育廳之聘,擔任“湖南省會考主試官”,主試湖南全省中學生。
河南省的第一所大學——中州大學(現(xiàn)河南大學前身)1923年在開封市成立,中州大學校長張鴻烈是留美碩士、同盟會會員,與黃際遇熟悉,特邀他到該校主持數(shù)理系,兼校務主任。黃際遇1925年9月到中州大學。1926年奉系軍閥盤據開封,摧殘教育,致使中州大學無法上課,處于停頓狀態(tài)。此時,地處南國廣州,由孫中山親手創(chuàng)辦的國立廣東大學,1926年7月改名為國立中山大學,原數(shù)學系擴大為數(shù)學天文系,積極籌建全國大學的第一座天文臺,需要充實師資力量,邀請黃際遇回桑梓廣東,任中山大學理學院數(shù)學教授。
1926年冬,黃際遇由開封出發(fā)取道上海,乘船南下廣東,不料途中觸礁,海輪沉沒,繼遭海盜洗劫,他隨身攜帶的著作、衣物等全都蕩然無存,僅以身免 。1927年3月,他出現(xiàn)在廣州中山大學給學生講課的講臺上。
再說河南方面,1927年6月,北伐軍進駐開封,馮玉祥被任命為河南省主席,馮重整教育,將河南僅有的三所高等學校合并到中州大學所在地重建,取名國立開封中山大學(也稱國立第五中山大學,現(xiàn)河南大學),一再懇請黃際遇重返開封,到開封中山大學任職。他盛情難卻,于1928年第二學期再度到開封,任開封中山大學校務主任兼數(shù)學系教授。翌年即1930年5月被任命為該校校長,后又任河南省教育廳廳長。但他不愿意從政,一再請辭離開,回學校任教。
1029年春,原在濟南的國立山東大學遷往青島重建,改名為國立青島大學,由蔡元培、楊振聲等組成籌備委員會。1930年5月楊振聲被任命為新成立的青島大學校長,楊振聲仿效蔡元培廣聘專家治校,黃際遇應聘于1930年9月到青島大學,任該校理學院院長兼數(shù)學系主任。1932年5月,楊因中央不解決學校經費,而辭職離校,校務會決定由黃際遇為校務會議臨時主席,處理一切校務。是年9月,國家行政院決定,將青島大學校名改回,仍稱國立山東大學,文學院、理學院合并為文理學院。黃際遇任合并后的文理學院院長,仍兼數(shù)學系主任,并當選為山東大學校聘委員會委員。
1936年初,山東軍閥韓復榘借故給山東大學制造經濟困難,校長被迫離校,提出辭職,黃際遇也在此時趁機離開。2月回到廣州,再次出任中山大學教授,分別給理學院、工學院、文學院三院學生授課。
1937年“七七事變”后,日本大舉進攻,侵略中國,1938年10月,廣州失守淪陷,黃際遇移居香港避難,中山大學西遷至滇南瀓江。
1940年9月,中山大學由澄江遷往粵北坪石,再次請黃際遇回中山大學任教,擔任數(shù)學天文系主任兼校長室秘書,同時還為中文系高年級學生講授駢文等課。1945年抗日戰(zhàn)爭勝利后,分散各地辦學的中山大學師生,陸續(xù)返回廣州校址。10月21日黃際遇一行80余人,賃大木船一艘從粵北的北江乘船返校途中,“上午8時許,船行至白廟,將抵清遠城。先生因出船舷解手,失足墜于江中”。同船的中山大學教務長鄧植儀警覺,“懸鉅金急營救,四子家樞隨侍,亦倉皇下水救,卒以謬俗不救已溺,增援力薄,遂罹難。”終年60歲。
開創(chuàng)高,F(xiàn)代數(shù)學教育
黃際遇是我國最早留學日本主攻數(shù)學的極少幾位學者,后又獲得美國芝加哥大學數(shù)學專業(yè)的科學碩士,本人勤學苦鉆,具有較深厚的現(xiàn)代數(shù)學知識,和較高的現(xiàn)代教育素養(yǎng)。國內數(shù)所高校爭相聘用,委以創(chuàng)建數(shù)學系等領導重任,他不負眾望,盡心盡力,在每所高校都作出了開創(chuàng)性的貢獻。1919年他寫成的《武昌高等師范學校數(shù)理部進行實況及成績說明書》,一萬余字,是他早期數(shù)學教育思想的總結和教學成果的展示,以后幾十年是在此基礎上的發(fā)展。
1.關于教學。他反復強調 :高校教育的目的是使學生養(yǎng)成研究及創(chuàng)造精神,“即有整頓思考力與創(chuàng)造真理之精神!彼蠼處煛氨赜谏险n之前充分預備,細思教者為何、教之如何、何為教之三事,即目的、方法、理由三事。講解之時能提要鉤玄、引人入勝,以論理為方法,以真理為歸宿!狈磳陶摺坝诮淌谥畷r徒誦讀課本講義之章句,或僅略為擴張,至考試時則縮狹課程之范圍,多出暗誦的機械的題目!睂τ诒究茖W生,他提出三點希望:“(一)于規(guī)定時間之內獲充實正確之學識;(二)養(yǎng)成讀書能力備他日研究之資格;(三)以自動為原則,不徒以默聽暗記為能事!庇捎谀挲g和學識的差異,“對于預科生宜持極端干涉主義,凡一言一動皆注視學生聽講精神之集中力如何,多采用啟發(fā)式!贝送,對于教法、作業(yè)、實驗、實習等,在《武昌高等師范學校數(shù)理部進行實況及成績說明書》中都闡述了他的見解和主張,這些觀點在當時是先進的、開創(chuàng)性的。
黃際遇教學任務一直比較繁重。除后期的文科課程外,僅數(shù)學課程,以1927年在中山大學為例,一個學期中,分別給數(shù)學天文系的一、二、三年級上必修課代數(shù)、數(shù)論、微積分,還給物理系、化學系、礦物系三個系的二年級分別講微積分、數(shù)論等課,每周僅課堂教學至少15個學時。
2.關于師資。是20世紀前30年最困擾高校之事。直到1930年,數(shù)學系仍為1人系,據《山東大學校史》記載:“(數(shù)學系)1930年度建系時,由于當時只有一名教授,僅能開出微積分、代數(shù)解析、立體解析幾何、數(shù)學演習4門課程!边@一名教授就是黃際遇,并且還是該系這個學年唯一的數(shù)學教師,他包攬了全系的全部數(shù)學課程。從第二年度(1931年)開始,三年間每年只引進一位講師,他們是:宋智齋(字鴻哲)、李先正(字保衡)、楊善基。教授亟缺,他心急如焚,1932年就積極爭取他早年的學生、時在德國哥廷根大學攻讀博士學位的曾炯(1898—1940),學成后到山東大學任教,因學業(yè)未完難解近渴,曾炯推薦獲得博士學位已經回國的留德學友李達(字仲珩,1905—1998)。1934年8月,李達辭去清華大學教授來到山東大學,這是該校數(shù)學系成立第五個年頭才迎來的第二位教授,黃際遇通過校方將自己兼任的數(shù)學系主任讓給李達。1935年,陳傳璋(字琰如,1903—1989)剛獲得法國理學博士,黃際遇就聘請陳到該系任教授,同月李銳夫(原名李蕃,1903—1987)也來系任講師。至此,山東大學數(shù)學系已有3位教授4位講師,屬當時國內師資力量較強的數(shù)學系,是該系解放前的鼎盛時期,能開出50門課程。其中:必修課15門,分組必修課22門,選修課13門。
黃際遇建設數(shù)學系,一方面爭取外來人才,另方面自己培養(yǎng)。早年,他剛到武昌高師數(shù)理部,得知第一屆學生曾瑊益(字昭安,1892—1978)等組織有課外學術團體,他倍加愛護、精心扶植、指導改組(詳情后述),有意培養(yǎng)這些學生成長。1917年,曾瑊益畢業(yè)后,他支持曾到日本留學,不久因故回國,又力主曾再到美國深造,又將曾在美國的研究成果推薦到國內發(fā)表,激勵后學,保持聯(lián)系。1925年曾昭安(即曾瑊益)獲得美國 哥倫比亞大學博士學位后,回到母校,創(chuàng)建領導武漢大學數(shù)學系數(shù)十年,他們師生之間在各自辦數(shù)學系的崗位上,常有書信往來。他善于捕捉并培養(yǎng)新生苗子。1932年,剛大學畢業(yè)在青島膠濟鐵路中學任教的劉書琴(1909—1994),好學上進,黃際遇特地安排劉到山東大學數(shù)理學會作一次講演,講題是:“數(shù)學的定義”。
1933年11月,山東大學紀念徐光啟逝世300周年舉行學術報告會,他讓新到任的講師楊善基(1904—1966)講“幾何學的分類”。對于這類啟用新人的特別講演,他自己事先準備內容提綱,向講演人提出具體要求,進行細致指導,目的是給青年人一個鍛煉成長的機會。以后劉書琴留學日本,楊善基到美國哈佛大學,學成回國后,劉、楊一直在高校數(shù)學系任教授。
1922年,黃際遇從美國返國,途經日本到東北帝國大學,見到快大學畢業(yè)的陳建功(1893—1971),便約請陳畢業(yè)后到武昌高師任教。1924年,陳如約到校(此時稱武昌大學),教了曾炯之、王福春兩位高材生。他支持并向校方推薦陳建功再次出國深造,“與武昌高師校長意見相左,故辭職往河南。”陳在武昌大學教學兩年后,1926年再次到日本攻讀博士學位。1929年,他得知王福春(字夢強,1901—1947),在日本學習僅是一名旁聽生,經費有困難。1930年他便聘請王中途回國兼任高校教師,既解決王暫時經濟之急需,又達到深造之目的。不少青年,在他的多種扶植幫助下,后來都成為高校骨干教師。
3.關于教材。民國初年,剛新建的高等學校,教材是空白,教師們多采用從外國進口的外文原版教材。黃際遇說:“采用外國課本,則有文字之困難、購買之困難、各書程度不合之困難!痹谖洳邘煏r,他編寫了《(銜接小學)中等算術教科書》、《微積分學》,譯注了日本藤澤利喜著的《續(xù)初等代數(shù)學教科書》和《續(xù)初等代數(shù)學問題解義》,在1917年出版發(fā)行,屬我國早期的教學用書。據他的長子黃家器(1912—1988)介紹,上世紀一、二十年代,他編寫不少數(shù)學教學用講義,如:《近世代數(shù)》、《高等微積分》、《群底下之微分方程式》等。遺憾未見正式印刷留存下來。他在數(shù)理學會等學術團體,多次倡議大家參與編寫數(shù)理化教科書或數(shù)理化叢書,但一直收效甚微。
1933年3月9日,他收到一封教育部邀請他出席全國天文、數(shù)學、物理討論會的聘函。函中附有討論會的議題目錄,希望與會者事先準備好提案。他閱后喜出望外,根據待討論議題,立即擬出了兩個提案:一是匯集每年各大學數(shù)學畢業(yè)論文或報告,由教育部審定刊行案;另一是編纂高等數(shù)學叢書案。3月21日,他在日記中留存了寄出提案的底稿。其中關于編纂叢書案的內容是:“案由:高等數(shù)學書籍需要甚急,良以世界學識,浩如煙海,不惟外籍奇貴,非寒士所能負擔,即以語言文字不同之故,亦已使窮經者皓首,故非聯(lián)合群力纂為叢書,不足以惠潤多士,養(yǎng)使國人習好科學之基,浸成學術獨立之效。然以一人為之,力固有限,商之書局,尤以純粹科學性質,賣場不旺,不愿合辦。所以三二十年以來,此項書籍,可供學生參考者,不滿十種。區(qū)區(qū)日本,一年以來,刊行高等數(shù)學講座至四部之多,其內容達百余種。故非聯(lián)合群力,編纂高等數(shù)學叢書,由教育部審定刊行,不足以應此需要。”“辦法:(一)成立高等數(shù)學叢書委員會。(二)委員會擬定叢書門類、叢書格式、叢書程度標準及各種進行事項。(三)由各大學各研究所教員研究員,認定門類,依照格式標準程度編纂之。(四)各書編纂后,送至教育部審定出版! 會議于1933年4月1日至6日在南京召開,這是一次討論學科發(fā)展的重要會議,數(shù)學界不少知名數(shù)學家:馮祖荀、姜立夫、胡敦復、鄭桐蓀、朱公謹、蘇步青、趙進義,還有黃的學生、此時已是武漢大學數(shù)學系主任的曾昭安等都出席了這次大會。黃際遇的提案引起了大家共鳴,與會者積極支持響應,得到會議通過。會后匯集群力,或編著、或翻譯,由商務印書館出版了我國的第一套大學數(shù)學叢書共20余種,對我國大學數(shù)學教育的發(fā)展,起了推動作用。
4.關于組織課外學術團體的活動。指導以學生為主體、師生參加的數(shù)理學會,創(chuàng)辦數(shù)理報刊,在黃際遇看來是培養(yǎng)研究創(chuàng)造型人才的重要途徑之一。他每到一校,只要條件稍許,便支持或倡議師生成立數(shù)理學會,其中以武昌高師的數(shù)理學會和由該會主辦的《數(shù)理學會雜志》成績最顯著。
武昌高師數(shù)理學會,最早是該校第一屆預科班學員曾瑊益(字昭安)、陳慶兆等,于1914年4月8日成立的數(shù)學研究會,初以研究數(shù)學演題為主體!按S際遇先生主講本部,會務益加擴充,凡先生毅力所能及者,無不籌備周至!币虍敃r數(shù)學專業(yè)、物理專業(yè)的師生都很少,各高校一般都是數(shù)理或數(shù)理化在一起活動。原數(shù)學研究會幾經改組,于1916年9月26日正式成立“武昌高師數(shù)理學會”。制訂的“學會簡章”規(guī)定:“本會以研究數(shù)理補助教科為宗旨!币员拘W生為會員,教員、畢業(yè)生為特別會員。簡章還規(guī)定該會會長“總理會務由本校數(shù)學物理部主任充之!秉S際遇便成了數(shù)理學會的當然會長。數(shù)理學會最初的活動主要是講演,每兩周一次,每次2人,由會員輪流擔任,講題隨意。另外,還請專家或校外著名人士作不定期特別講演。
“五四運動”前夕,科學學術思想日加活躍,北京高師、北京大學數(shù)理學會分別都在醞釀出版刊物。武昌高師數(shù)理學會也準備出版《數(shù)理學會雜志》,該雜志簡章規(guī)定:“本雜志以研究數(shù)理之學科,推廣數(shù)理之知識為宗旨!眱热荨皩S洈(shù)學物理化學等科,以資專門之研究,且便于中等學界教授上及學業(yè)上之參考!眲(chuàng)刊號于1918年5月15日出版發(fā)行。黃際遇為創(chuàng)刊號花了很多精力:他寫了“發(fā)刊辭二”,寫了論文《數(shù)學上種種誤謬之理由》,包攬了“文藝”欄目的4篇稿件,和“質疑”欄目的兩篇,他還承擔了這一期的編輯發(fā)行,帶動鼓勵會員大家一起來辦好這個刊物。前六期每期都有他的文章,第7、8、9期因在國外進修,未寫。1922年10他剛回國,不僅繼續(xù)撰稿,還推薦“日本東北大學與美國芝加哥大學數(shù)學部之課程”在第10期發(fā)表,還推薦正在美國攻讀學位的靳榮祿(芝加哥大學)、曾瑊益(哥倫比亞大學)的研究論文,在雜志上用外文發(fā)表,逐步提高雜志的水平。
1922年12月,數(shù)理學會(此時已改稱“武昌高師數(shù)理化學會”)修訂簡章,宗旨改為:“聯(lián)絡同志研究數(shù)理化并促其發(fā)展”,方向上比前又提高了一步。會長和職員都選舉產生,黃際遇在校時,一直擔任會長。此時,曾炯當選為學會研究部主任,肖文燦、王福春當選為學會出版部發(fā)行。學會主辦的《數(shù)理學會雜志》,從1922年4月出版的總第9期起改稱《數(shù)理化雜志》,1923年6月出版了總第11期,是目前見到的最后一期,但內容上沒有?嫩E象?
后來,黃際遇到了河南大學、山東大學都組織了數(shù)理學會。在河南大學,他曾指導學生宋鴻哲(即宋智齋)等負責辦《數(shù)學報》。山東大學數(shù)理學會的講演活動相對較多,除會員輪流的普通講演外,他親自組織一些特別講演。如:前面提到膠濟鐵路中學教師劉書琴、本校講師楊善基都向學會作過這類講演。通過學會活動,培養(yǎng)了不少人才。黃際遇的研究成果,一般都是先向學會講演,他的一項有創(chuàng)見性的“Gudermann函數(shù)之研究”的前半部分,1926年冬向河南中州大學的數(shù)理學會講演,后半部分延至1932年4月在山東大學數(shù)理學會講演。
此外,他非常重視學會之間的交流,早在1918年12月,他就派夏隆基到北京,代表武昌高師數(shù)理學會參加北京大學、北京高師數(shù)理學會聯(lián)席會議,共商發(fā)展大事。1925年11月,他在北京,應北師大數(shù)理學會之邀,講“數(shù)學今后在教育上的地位!1933年初又到北京,此時是北師大數(shù)學會,又邀請他講“怎樣研究數(shù)學”。每講前,都表述他對該校學會的感情。第一次講時,他說:“兄弟對于貴會,以前雖然沒有見面,但想到北師大時,就聯(lián)想到這里的數(shù)理學會;并且由雜志也交換了不少的學術意見,所以可以說精神上我與貴會是聯(lián)絡的、一貫的。”第二次講題前,他說:“幾年到北平來一次,就好像鄉(xiāng)下人到城里來一樣,為是帶點城里的東西到鄉(xiāng)間!彼麩嵝挠谵k好師生的課外學術性學會,親自領導學會,創(chuàng)辦雜志、撰稿,以此引導培養(yǎng)學生的研究能力和創(chuàng)造精神,是他開創(chuàng)高等數(shù)學教育的特色之一,為此付出的大量心血,是他同時代的數(shù)學教授中最突出者。
我國高等數(shù)學教育發(fā)展初期,黃際遇是京津滬之外少數(shù)幾位著名的數(shù)學教育家之一。1935年7月中國數(shù)學會成立,設董事會董事9人,理事會理事11人,評論會評論21人,黃際遇當選為“計劃發(fā)展本會事宜”的董事會董事。是當時我國數(shù)學界公認的元老。
博學鴻才 德藝雙馨
熟悉黃際遇的友人、學生,幾乎都公認他是一個學貫中西、兼長文理,并于書法、棋藝、體育等項皆精通的博學才子,且精力過人、效率特高。認真研究過他日記的楊方笙先生,著文《黃際遇和他的〈萬年山中日記〉》,稱他“是個了不起的學問家!毕旅嬷饕瓟(shù)篇有關文章的一些段落,介紹他的博學和德藝。
黃際遇少年時期學習國學,功底較深。1936年,他再次到中山大學時已年過半百,分別給文、理、工三個學院的學生上課,他的研究興趣,逐漸向國學方面轉移?箲(zhàn)期間,在粵北坪石任中山大學數(shù)學天文系主任。據他的學生、當時的校長張云回憶:“遠處十余里外之清洞底文學院中文系的學生,竟還請其講授駢文,黃師欣然而起,善誘循循,常謂:u2018此義務功課,較諸受薪而為者,興趣更濃。u2019”他對聽課的學生說:“系主任可以不當,駢文卻不可不教!彼像壩恼n時,“隨著那抑揚頓挫、悠揚悅耳的潮州口音,以手擊節(jié),用腳打板,連兩眼也瞇縫起來,腦袋也在不斷地劃著圓圈!卑鍟耙宦捎米臅鴮懞诎。既寫得快,又寫得好,真夠得上是鐵劃銀鉤了。為什么要寫篆文呢?他說:u2018中文系高年級學生嘛,應該學!u2019”聽過他課的學生何其遜說:“上黃老師的《駢文》課,真是如坐春風,如飲醇酒,無時無刻不享受著文學藝術的薰陶!贝送,他還開《說文研究》課程,圈點十三經、《昭明文選》、《資治通鑒》等書,著力于音韻、文字、訓詁、方言之研究。著有《班書字說》、《潮州八聲誤讀表說》等諸文。他“由喜讀駢文而兼喜楹聯(lián),日記中不僅選錄大量前人聯(lián)語,自己還撰作了不少題贈對、格言對、集句對。對于能充分體現(xiàn)漢字精巧特點的燈謎、酒令,他也頗感興趣。”
黃際遇有寫日記的習慣!八麑懭沼浐苡眯亩也婚g斷,數(shù)十年如一日。書法秀健,詞句典雅,內容不拘一格:或記高深數(shù)理的推算方式,或記象棋的得意步驟,或抒身世家國之感,或敘眼前景物,興之所之,拉什寫記!彼麨槭裁炊嗄瓴惠z地堅持寫日記呢?在《萬年山中日記》第7冊的小序中,他總結出寫日記有“三得”,簡言之即“記治學日記具有銖積寸累、以備遺忘,及時采錄、化為血肉,爬梳得失、吸取教訓的作用,它的好處很多!彼谏綎|大學的同事梁實秋(1902—1987)說:“他的日記攤在桌上,不避人窺視,我偶然亦曾披覽一二頁,深佩其細膩而有恒。他喜治小學,對于字的形體構造特別留意,故書寫之間常用古體!薄坝捎谒坑玫氖俏难晕,有些還是華麗富贍、用典很多的駢體文,文章里用了許多古今字或通假字,而且絕大部分沒有斷句、不加標點。如果讀者不具備一定的文字學知識,幾乎觸目皆是荊棘,無從下手。”“蔡元培先生曾說:u2018任初教授日記,如付梨棗,須請多種專門者為任校對。u2019”
1926年以前黃際遇的日記,由于那年冬天他乘海輪南下時,觸礁落水及海盜洗劫,已無存,以后有一小部分散失。尚留存下來的有《萬年山中日記》24冊、《不其山館日記》3冊、《因樹山館日記》15冊、《山林之牢日記》1冊。這些遺作,主要由他的第3個兒子、中山大學中文系教授黃家教(1921—1998)保存。后來黃家教同諸兄弟商議后,于上世紀90年代中期贈交潮汕歷史文化研究中心“文化名人檔案庫”永遠收存。
書法也是黃際遇的強項,“黃際遇書法始學顏柳,后又博覽諸家,尤精碑學,得《張黑女碑》之神髓,形成健朗清癯,俊逸淳穆的書風!薄盀橄碜u大江南北之書家,……所用篆、隸、真、草,咸臻其妙。其翰墨飄逸瀟灑,或為勁拔,自成一格!薄八洺酥堊鲿d會淋漓時一日可多20余紙!笨箲(zhàn)期間在坪石,“慕際遇之名而立雪問字者,踵接肩摩!
黃際遇“自幼酷愛象棋,品藝俱高,曾總結出u2018狠、準、穩(wěn)、忍u2019四字訣”。“在廣州及香港時,曾與穗港名手對弈,常不相伯仲!绷簩嵡镎f:“他的日記里更常見的是象棋譜,他對于此道寢饋甚久,與人對弈常能不用棋盤,即用棋盤弈后亦能默記全部之著數(shù),故每有得意之局,轉逐步筆之于日記。他曾遍訪國內名家,棋藝之高可以想見。”此外,還喜歡體育,“青年時代喜擊劍,善騎術,兼喜足球。在日本時,曾獲擊劍比賽之榮譽獎!薄霸谇鄭u大學時,曾被請去作過學生足球賽的執(zhí)法裁判!
黃際遇不僅在文、理、藝、體等諸方面博學,而且提攜后輩,品德高尚。張云說:“黃師學貫中西,有過人的美德。豪快誠摯,使人樂于親近!40年代,他第三次到中山大學,已年近花甲,除擔任該校數(shù)學天文系主任、中文系的國學課外,還兼任校長室秘書。此時的校長(代理)是他的學生張云。張說:“我在坪石掌理中大時,黃師慨然降尊,屈就記室,事無大小,莫不躬親,職權所關,必謙虛研討,減輕了我對事務的關懷,而增加了我奮進的活力。他常對人言:u2018青出于藍,我當輔之,以成大業(yè)。u2019誠摯熱烈的心情,令我感激到無可言狀,惟有盡著弟子敬師之禮,事之如父而已!睆堄终f:“我在職時一切的書札和題詞,多由黃師代筆,雖片言只字,受者如獲珙璧。奪他人之美,我常表歉意,而黃師卻常引中國社會文字應酬之習慣以為解慰。嗣更以積極的鼓勵,以代消極的慰安,說:u2018有為者,亦若是,世上無不可之事,汝天賦高,努力多讀多作,自然有成。u2019”他的女婿鐘集曾問過他:“何以做秘書?他答:u2018以老師入幕府,自古都有先例。u2019”
黃際遇身材魁偉、步履雄健、端莊嚴肅,但并不令人生畏。平時喜穿布長衫,在長衫胸前左右兩邊各縫一口袋,一個細長,一個短寬,細長的是插鋼筆、鉛筆或粉筆,另一個裝眼鏡,他說這是為了用進取其方便,也是他獨特的風格。他嗓音調門高,屬廣州官話!盀槿撕浪,好客重友,涉足文理兩大領域,腳跡遍及全國各地,同他交好結識的朋友為數(shù)眾多!绷簩嵡镎f:“友朋飲宴之間,尤其是略有酒意之后,他的豪氣大發(fā),談笑風生。他知道的笑話最多,葷素俱全,在座的人無不絕倒,甚至于噴飯。我們在青島的朋友,有酒中八仙之稱,先生實其中佼佼者!
黃際遇原配夫人陳氏,生有3子2女;繼室蔡氏生4子1女。他共有子女7男3女,成年后都在廣州或澄海工作,大多數(shù)從事大、中、小學教育,現(xiàn)在多已過世。
抗戰(zhàn)勝利后,1945年10月21日,黃際遇從北江乘船返回廣州途中不幸失足落水遇難,遽然去世的噩耗,迅速傳遍中山大學各院師生,大家都深深痛惜這位文理雙全、誨人不倦的老師;親朋友好,不少作挽聯(lián)寄托哀思,老舍(1899—1966)的挽聯(lián)云:“博學鴻才真奇士,高風亮節(jié)一完人!贝骷咎眨1890—1949)、朱家驊(1893—1963)等知名人士也敬送了挽聯(lián)。中山大學當時的“代理校長金曾澄、新任校長王星拱、原代理校長張云、教務長鄧植儀、總務長何春帆,組成黃際遇治喪委員會,于1945年12月16日在廣州市區(qū)文明路國立中山大學舊校址小禮堂舉行黃任初(黃際遇字)教授追悼會。由教育部特派員張云教授主祭。”追悼會后,治喪委員會決定組織黃任初教授著作出版委員會,籌集獎學基金,以作紀念。張云說:“黃師生平文藝作品十九存于日記中,今閱其日記,不論整篇零簡均極美妙,百讀不厭!返繒,我便提議把他的日記全部影印出來,但以目前的物質條件所限,對此還不易辦,結果還決定將日記中有永久性的作品,及其他單篇文字先行抽選付印,同時并列為中山大學叢書之一”。后來由于張云出國,國內時局動蕩多變、經費困難等因素影響,黃際遇著作文集一直拖到1949年,張云回國,再次出任中山大學校長時,于1949年8月才出版,書名為:《(國立中山大學叢書)黃任初先生文鈔》。出版經費得到武漢大學廣州校友會的捐助,以表示他們對黃際遇先生的敬意。
1947年2月8日,國民政府特發(fā)布一則褒揚黃際遇的命令,全文如下:“國立中山大學教授黃際遇,志行高潔,學術淵深,生平從事教育,垂四十年,啟迪有方,士林共仰,國難期間,隨校播遷,辛苦備嘗,講誦不綴。勝利后,歸舟返粵,不幸沒水橫震,良深軫惜,應予明令褒揚,以彰耆宿。此令!边@是我國有史以來,由政府發(fā)布命令褒揚的第二位數(shù)學家,第一位是1927年故去的胡明復。上世紀60年代,中山大學有關人士曾有出版《黃際遇先生文集》的動議,已請黃海章先生作序, 后因“文化大革命”十年動亂而中斷,至今尚未問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