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了還得加班,這就是年底的日子。忙到周六的凌晨四點,在長沙發(fā)小睡到十點,又上網(wǎng)寫篇文章,回復了一眾博友的來訪之詞,再逐家的串串門,也就差不多快中午了?纯创巴,今天的太陽很好,對面大樓上的玻璃反射到辦公室的陽光也是亮亮的,難得的好天。想起已有三個周末未爽了老婆之約,或因為自己忙,或因為老婆忙,或因為兒子要補課,本來答應陪了老婆逛街,卻三個周末都沒有實現(xiàn),這大好陽光的周六下午應該是可以約定了吧。
撥了電話,“大胖子,還沒加完班哪?”還沒等我說話,老婆先出聲了,她那手機鈴聲是為我獨有的。大胖子是老婆對我的愛稱,其實并不是很胖,只是比她剛認識我那會兒增加了十多公斤體重吧,那個時候兩個人的休重加起來也就百十公斤出頭,不想老婆生了兒子后體重沒增加,我倒是長了十幾公斤的肉,是兒子剛出生時體重的兩倍,此后就再也沒有消退,這倒也讓我丟掉了剛上大學體檢時給的“營養(yǎng)狀況中”的鑒定。什么?老婆生孩子我倒胖了?沒辦法,實情如此,做的好吃的她經(jīng)常不想吃了,都是我打掃戰(zhàn)場,不長肉才怪呢。剛說了去逛街的意思,老婆就說外面風大著呢。我說怎么會呢,這么好的太陽。老婆顯很開心的改了口,說不管了,風大就風大吧,去逛逛。為了節(jié)約時間就約了在商場見面,弄得還跟少男少女約會似的。
進了商場門,撥手機問老婆在哪里呢,說就在門口呢,我說我也在門口呢,老婆說那怎么看不見呢,一抬頭,那傻丫頭在門外面站著呢。我說這么大風你站門外頭干嘛呢,她說還不都是你當年在地鐵門口堵我堵出來的習慣,怕你看不見我嘛。忽然發(fā)現(xiàn)老婆今天特別的容光煥發(fā),臉上還有一點點潮紅,把兩只小手往我倆胳肢窩一伸,嘴里噓噓著直說好冷,腳底下還跺來跺去的,象往常一樣伸手捏了捏她漂亮的小鼻子。還是老習慣,電梯直上頂層,一層一層往下逛。看了童裝看女裝,看了男裝看鞋子,給老婆買了件羽絨服和兩件配套的毛衣,外帶一雙靴子,給兒子買了雙運動鞋,我卻撈了一雙蘋果的皮鞋和一條牛仔褲。買老婆的三件衣服是一起付賬的,還算漂亮的售貨員開了票就往我手里送,老婆卻拿了去收銀處。那售貨員就說了,給人家買東西你不付賬呀,我說錢按月的都到了她賬上了,我身上錢不過兩百的。那售票員就俏了鼻子樂,說都啥年代了,你們還這樣呀。我說這樣有啥不好,免得男人錢多了學壞嘛。只是在老婆買單的空閑中無聊,逗了售貨員玩而已。錢是每月按點到她賬上的,我身上卻還不至不過兩百。老婆是掌柜的,我這人一數(shù)數(shù)就頭暈,懶得理錢,每月都是老婆經(jīng)營計劃,一部分或存了或買債券,一部分就往抽屜里一扔,誰需要了就去拿,只是不許兒子隨便拿。老婆管賬管家還真是一把好手,什么時候該添什么東西了,什么時候該投什么資了,什么時候該給遠方的父母寄錢了,什么時候該一家人出去玩玩了,什么時候該大餐一頓了,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只是到底我們有多少錢,我是從來不知道的,也是從來不問的,我就管賺了錢往她哪里一扔,別的就不操心了。
出得商場,大好的太陽已沒了蹤影,那風卻還勁。到一家好象挺有名的包子鋪買了一堆小包子,到底是名包子,一個小小的玩意兒就要三塊錢,又到肯德基給兒子買了個套餐。又是一周未謀面,這個周門的晚上和老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顧不上買菜做飯洗碗涮鍋了。進了家門,兒子也按響了門玲,補課回來了,看到那雙運動鞋就活蹦亂跳地大叫一聲:“老爸老媽,我好好愛你們喲,我盼望已久的耐克呀!”這臭小子,是好好愛你的耐克呢,還是真得好好愛老爸老媽呢。
兒子迫不及待穿了新鞋,到自己屋里紅警去了。老婆卻在鏡前一件一件試衣服試鞋子,看了她依舊婀娜的身才,依舊纖巧的腰身,依舊披肩的長發(fā),依舊閃亮的眼睛,就有了一種沖動,真想象兒子那樣說一句“老婆我好好愛你喲”,卻終究沒有說出來,只是從后面抱了她,咬她的耳朵。“討厭,癢癢!崩掀趴s了縮脖子,卻并沒有象第一次我攬她入懷時那樣使勁往后仰了頭。打從第一眼看見老婆,一直到此時此刻,包括在寫給她的三十七封信里,都從來沒說過一個愛字,更別說“我愛你”三個字了。細想起來,從開始到現(xiàn)在,好象和老婆早就認識,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自然到有些糊里糊涂,糊里糊涂相識,糊里糊涂走到一起,糊里糊涂有了兒子,糊里糊涂到都沒數(shù)過一起走過的日子有多少還剩多少,每一個新的一天好象都是昨天。而且這種糊里糊涂的自然還是發(fā)生在一個學文、一個學工的男人和女人之間。不少朋友都曾問過“你們能有共同語言嘛”,我不知道什么叫共同語言,就知道和她在一起就是這樣糊里糊涂的自然,如果一定要找出個共同語言來,那就是老婆家是世家,雖然文章沒我寫得好,但要是說起那歷史天文地理我比不上,歷史地理高考我可是雙雙考了不足八十分。說到文學常識就更慚愧,我向來記不住何代何地出了個什么家,寫了什么著名的作品,所以高考語文雖然古文、作文一分沒丟,可這文學常識卻是一分沒拿。老婆就不一樣了,這些東西對她來說就象從自己口袋里拿出蹦豆來吃。特別厲害的是,從解放前到解放后,電影界、戲劇界的各類名家,背景身世、代表作品或唱段,沒有一個說不出來的。而老婆所學的工科,我更是一毛不撥。這共同的語言大概就是所有老婆比我強的地方,或是我比老婆強的地方吧。
因了北京的路況車況,又因了社會主義的優(yōu)越性有了兩處房子,為了上班不受罪,從兒子上小學起,和老婆一直是同城周末夫妻,上班的時候我住城東南,老婆和兒子住城西北,一個在東南三環(huán)稍外面,一個在西北三環(huán)稍里面,我在這邊上班近,老婆和兒子上班上學干脆就在一個大院里,周末便是團圓相聚的日子。每天中午飯前、晚上睡前兩個電話卻成了定例,早晨老婆不會打電話的,知道我睡的晚起的晚,有時候多說十幾二十多分鐘感覺還沒說完,有時候問句寒噓個暖就收線,有時候一天就不是兩個電話,會增加一個極短的電話,“煩哪!”“怎么了?”“沒什么,掛了!苯拥竭@樣的電話,不管多晚,都會回那邊家里。放長假的時候,要么出去玩,要么就是一家人住在我這邊,整整一個假期哪里都不去。每一個周末要分開的時候,一早老婆便把要換的衣服放好,口袋里放上幾百塊錢,卻往往下一周末洗衣服時,她還得把錢從口袋里掏出來。
雖然從來沒有說過一個愛字,我想我和老婆是真的愛著的,不管是糊里糊涂也好,明明白也罷,那愛卻是在無言中真真切切、永永遠遠地存在著。
“我愛你,愛著你,就像老鼠愛大米……”好象是一首挺流行的歌詞,只是不明白,愛一個人怎么就和老鼠愛大米扯一塊了。老鼠愛大米,是求生,卻危害了人類的糧倉,是貪婪,所以在很早的《詩經(jīng)》里便有了碩鼠。愛一個人呢,好象與求生與貪婪沒有任何關系,愛就是愛了,沒有條件,沒有企圖,糊里糊涂,不明不白,相依相伴,無悔無怨。愛老婆,老婆愛,但卻一定不是老鼠愛大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