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jié)那幾天,天氣很好。我們一家三口回母親家去給父親掃墓。自從父親病逝之后母親就很少出門了,我們?nèi)サ念^天晚上就已經(jīng)給母親打過電話。
到母親家時,已經(jīng)快到午飯時間,還沒走近家門就聽到哥哥、姐姐們歡笑聲從母親簡陋的房子里傳出來。哥哥、姐姐們住的都離我母親家比較近,每次只要我們說回去,母親總會通知哥哥、姐姐們過來。
一家人圍坐在飯桌上時,我忽然覺得這張飯桌太空了。爸爸常坐的那個位置如今被大哥替代了。開飯的那刻我們誰也不說話,都怕含在眼眶里的淚水流出來。母親見我們這樣,趕緊從菜碗里夾起一塊魚放在我女兒的碗里,于是,我們的話題就轉(zhuǎn)到了飯桌上。母親從房間的柜子里拿出一瓶白酒來,酒瓶子里裝著的白酒是父親生前沒喝完的。我從母親手里接過酒瓶為自己斟上了一杯白酒,眼淚卻怎么也忍不住。母親借故說廚房里還有菜沒做好,她轉(zhuǎn)身進了廚房,我們都知道母親進廚房哭去了,但我們沒去勸她,都想讓母親把壓抑很久的心情釋放一下。
大哥從街上回來時,母親跟二姐也把廚房收拾干凈了。坐上二哥開的車,我們的心情開始沉重起來,父親生前的一些影像一直在我腦海里反復(fù)疊加,特別是父親離開我們的那一刻,那一聲輕嘆讓我痛徹心扉,父親該有多少話沒來得及跟我們說!每每想及此,我都會淚流滿面。
父親墓的周圍又添了兩座新墳,先我們老的人已經(jīng)逐漸地在離開我們。二姐用報紙把父親墳前清掃了一遍,我們依次把供果擺放在父親墳前,二姐還給父親帶了點酒,她說父親生前最喜歡喝酒,母親在低聲飲泣,二姐在嚎啕大哭,大姐、大哥、二哥還有我的女兒在給父親燒紙錢,我老公忙著把鞭炮拆開,我把臉扭向別處,盡量地避開母親的眼神。
當(dāng)我抬眼看去,遠遠地走來了一老一少兩個人,走在前面的老者手拄著拐杖,步履蹣跚,跟著后面的少者手里提著塑料袋,雖然走的歪歪斜斜,但她努力的想去攙扶前面的老者,當(dāng)他們走近時,我才看清他們是“大口袋”女人的男人和她的孫女!按罂诖迸四贻p時很強盛,村里大多數(shù)女人都跟她不和,我母親跟“大口袋”女人幾十年從沒說過一句話。
一老一少全當(dāng)我們不存在,徑直走向了兩座新墳中的一座。老者顫巍巍地跪了下去,眼淚簌簌地往下掉,少者沒哭,她在忙著擺供果,燒紙錢。
母親停止了飲泣,站起來往“大口袋”女人墳前走去。來到“大口袋”女人墳前,母親跪下去深深地磕了三個頭,母親終于原諒了“大口袋”女人.。老者伸出手來緊緊地握住母親的手!
從父親墳頭走向二哥停車的位置還有一段路程,哥哥、姐姐們在前面攙扶著母親,我?guī)е遗畠焊谒麄兒竺,母親蒼老的背影一直在我眼前晃悠著!這讓我想起我們小時候,每當(dāng)勞作了一天的父母回家時,母親總是牽著哥哥、姐姐的手走在前面,父親背著玩累了的我走在后面,如今,父親那曾經(jīng)寬厚溫暖的后背早已不在,母親粗糙的手留下的滿是歷經(jīng)歲月磨礪的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