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生平
Bruno Schultz ,波蘭籍 猶太人作家 (1912～1942) 布魯諾·舒爾茨生前是一個沉浸在夢幻和童年生活中的離群索居的中學(xué)圖畫教師，波蘭猶太人，死于二戰(zhàn)時納粹黨衛(wèi)軍對一群無辜猶太人的掃射。這一天是1942年11月9日。死后留下了薄薄兩冊短篇小說集：《肉桂色鋪子》《用沙漏作招牌的療養(yǎng)院》，一個中篇小說：《春日》。此外，他還用波蘭語翻譯了卡夫卡的《審判》。 1942年，30歲的舒爾茨被德國蓋世太保擊斃在一個偏僻的波蘭小城。戰(zhàn)爭結(jié)束了這個小個子猶太人的孤寂生涯。他留給世人的全部文學(xué)遺產(chǎn)是一部短篇集《用沙漏作招牌的療養(yǎng)院》和一部中篇《彗星》，還有就是由他譯成波蘭文的卡夫卡的《審判》。這個離群索居的人，沉醉在夢想和童年的回憶中。他的作品表現(xiàn)出極度緊張的情緒節(jié)奏，令人驚訝的內(nèi)心生活和幻想畫家基里柯以及馬克斯·恩斯特才具有的那種陰郁的想象力。他對物質(zhì)世界的刺激反應(yīng)敏感強烈。他采用一種主觀的、心理上的時間，消除了夢想與現(xiàn)實的界限。他傳達給讀者是一種在噩夢中被禁閉的感受，是無可救藥的憂慮、煩躁和慌張恐怖的情緒。讀者既想擺脫他構(gòu)造的這個充滿不祥光線與錯亂氣氛的小世界，同時出于某種奇怪的對于受驚嚇的心理滿足感的欲望，又想在他的文字里持久深入地停留下去，直到他的文字世界自動崩潰瓦解——這最終的時刻并不輕松，而是更加沉重愁悶。這時候，意義并不呈現(xiàn)出來，還是要讀者自己去發(fā)掘探尋：就像一次神經(jīng)緊張，奇異不安，而又令人深思的夢中歷險。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舒爾茨的小說與基里柯和恩斯特的繪畫是同一棵樹上結(jié)出的果子。艾薩克·辛格對舒爾茨的藝術(shù)特色作過如此評價：“不容易把他歸入哪個流派。他可以被稱為超現(xiàn)實主義者，象征主義者，表現(xiàn)主義者，現(xiàn)代主義者……他有時候?qū)懙孟窨ǚ蚩�，有時候像普魯斯特，而且時常成功地達到他們沒有達到過的深度。”正因為舒爾茨是個“不入流”的作家，以及他豐富深刻不同尋常的表現(xiàn)力，所以我有理由把舒爾茨安排在一個并非普通意義上——“他的作品少得可憐，他的取材范圍也很狹窄，他的創(chuàng)作也沒有產(chǎn)生巨大反響”的偉大作家的獨特小群落里。 布魯諾·舒爾茨還是一位不錯的畫家,同時他也寫小說,死后僅留下薄薄的兩本短篇小說和一個中篇小說,此外他還翻譯了卡夫卡的《審判》.他的作品有時候與卡夫卡相像,卡夫卡的作品震撼了近一個世紀的閱讀,但他沒有收到眼淚,布魯諾·舒爾茨卻兩者都有.布魯諾·舒爾茨與卡夫卡一樣寫下了20世紀最出色的小說,可是遺憾的是他的作品的數(shù)量直接影響了他在文學(xué)界的知名度和影響力,因此他長時間以來一直被近現(xiàn)代的大部分文學(xué)研究者們忽視.精彩賞析
布魯諾·舒爾茨代表了另一類與布爾加科夫截然不同的作家類型，從作品本身的無限震撼走向作者其人。當(dāng)然這并不表明前一種類型的小說遠不及作者本身偉大，也并不表明后一種類型的作者遠不及作品本身偉大。沒人能夠否認布爾加科夫天馬行空的敘述以及讓主人公在以書名的身份出現(xiàn)第一次之后經(jīng)歷了314頁的漫長敘述才悄然而至的偉大創(chuàng)舉；當(dāng)然也沒人能夠否認布魯諾·舒爾茨在寫作道路上孜孜以求的事實，這一切僅僅是由我對于一部作品以及一位小說家的認識上的先后造成的閱讀方式上的迥異。 在1992年的《外國文藝》上譯者曾這樣介紹布魯諾·舒爾茨，他是一個非普通意義上---“他的作品少得可憐，他的取材范圍也很狹窄，他的創(chuàng)作也沒有產(chǎn)生巨大反響”的偉大作家。 正是由于這個原因，遇見布魯諾·舒爾茨對我來說毫無征兆，仿佛上帝的饋贈給我的一次美妙的聚會，迄今為止，我僅僅閱讀過他的一篇小說《鳥》，但卻難掩我對他瘋狂的癡迷。 難以忘記最初讀到《鳥》時的情景，當(dāng)時我茫然無措，近乎機械地翻閱著那本浙江文藝出版社出版的《二十世紀外國小說讀本》，潔白的書頁在我面前下著紛紛揚揚的大雪，突然這場大雪戛然而止。我就這樣和布魯諾·舒爾茨相會在那樣一個日子，已不記得當(dāng)時的天氣和時間，遺忘了關(guān)于那天的所有記憶，只剩下關(guān)于布魯諾·舒爾茨的一切占據(jù)了記憶的全部空間。但是那種溢于言表的奇妙的幸福感受令我無法用任何語言來描述，它讓我想起了那一組組動人的相遇：一切就像加西亞·馬爾克斯遇見了胡安·魯爾福，讓·保羅·薩特在巴黎公園的椅子上讀到了卡夫卡，博爾赫斯讀到了奧斯卡·王爾德，阿爾貝·加繆讀到了威廉·�？思{，波德萊爾讀到了艾倫·坡，尤金·奧尼爾讀到了斯特林堡，毛姆讀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文學(xué)就是如此的奇妙，它讓兩個絕然不同的人成為了相同的一個人。 讓我無比驚訝和激動不已的是布魯諾·舒爾茨采用一種主觀上，心理上的時間，消除了夢想與現(xiàn)實的界限。他傳達給讀者是一種在噩夢中被禁閉的感受，是無可救藥的憂慮、煩躁和慌張恐怖的情緒。讀者既想擺脫他構(gòu)造的這個充滿不祥光線與錯亂氣氛的小世界，同時出于某種奇怪的對于受驚嚇的心理滿足感的欲望，又想在他的文字里持久深入地停留下去，直到他的文字世界自動崩潰瓦解——這最終的時刻并不輕松，而是更加沉重愁悶。這時候，意義并不呈現(xiàn)出來，還是要讀者自己去發(fā)掘探尋：就像一次神經(jīng)緊張，奇異不安，而又令人深思的夢中歷險。 在《鳥》的開端布魯諾·舒爾茨就流露出桌布般柔軟的敘述，他的作品里所舒展著那些來自詩歌的靈活品性以及不斷延伸的甚至是捉摸不定的意象，就像一個詩人抒發(fā)出疾病般的激情。“雪像一條磨得露出織紋的舊桌布，盡是窟窿，在鐵銹在大地上”，“漆黑的大教堂，布滿肋骨似的椽子，梁和檐架——黑黝黝的冬天的陣風(fēng)的肺”，“白天冷而叫人膩煩，硬梆梆的，像去年的面包”一整段出現(xiàn)在文章開頭的令人不安的比喻帶給毫無準(zhǔn)備的我的是戰(zhàn)栗般的震撼和前所未有的激動，他的比喻讓我來到了廣闊無邊的閱讀世界。 余華曾對這一整段的比喻有過極近精彩的論述，“漆黑的大教堂是敘述里對夜空的暗示，空曠的景色和氣候在布魯諾·舒爾茨這里經(jīng)歷了物化的過程而體積迅速地縮小，成為了實實在在的肋骨和面包，成為了可以觸摸的毛茸茸，對于布魯諾·舒爾茨來說，似乎不存在遠不可及的事物，一切都是近在眼前，也賦予它們直截了當(dāng)?shù)挠H切之感，讓寒冷的白天成為u2018去年的面包u2019，讓夜空成為了u2018漆黑的大教堂u2019。雖然他的親切更多的時候會讓人戰(zhàn)栗，他卻仍然堅定地以這種不安的方式拉攏著閱讀者，去喚醒他們身心皆有的不安感受，讀下去就意味著進入了陰暗的夢境，而且以噩夢的秩序排成一隊，最終抵達了夢魘，布魯諾·舒爾茨似乎建立了一個恐怖博物館，使閱讀者在走入這個變形的展廳時異常的小心翼翼，然而，一旦進入到布魯諾·舒爾茨的敘述深處，人們才會發(fā)現(xiàn)一個真正的布魯諾·舒爾茨，發(fā)現(xiàn)他敘述的柔軟及對人物的溫情脈脈，這時候，人們才會意識到布魯諾·舒爾茨的恐怖只是出售門票的警告，他那些令人不安的描寫僅僅是敘述的前奏曲或者敘述間隙中的連接物�！� 余華的論述擴展了艾薩克·辛格對舒爾茨的藝術(shù)特色的評價：不容易把他歸入哪個流派，他可以被稱為超現(xiàn)實主義者、象征主義者、表現(xiàn)主義者、現(xiàn)代主義者，他有時候?qū)懙南窨ǚ蚩ǎ袝r候像普魯斯特，而且時常成功地達到他們沒有達到過的深度。 在接下來的敘述中，父親出現(xiàn)了，這個奇怪的人，他封起了很多的爐子，研究起“火的實質(zhì)”，感受冬天火焰的金屬味和鹽味，他研究的似乎是遙遠的童年，這時父親開始厭倦了家庭事物，他想要離開這個圈子，文章的敘述者——年小的兒子說道“可悲的情緒正在他心里成長，所有的人對他的行為無可奈何”。另一個重要的角色是一個名叫阿德蘭的女仆，雖然只是一個女仆，然而他卻是父親心理唯一懼怕的人，他第一次撓癢就能使父親驚慌失措“穿過所有的房間……在一陣痙攣的大笑中想象著那種他沒法頂住的撓癢”這一段近似瘋狂的描寫，舒爾茨塑造了一個唯一能夠左右父親意志的女仆，她也是后文描寫中毀滅父親的重要人物。 后來的日子里，父親離開了那些火爐，專心致志養(yǎng)起了動物，小說全部的溫情集中在了這里。他從漢堡、荷蘭、非洲動物研究所進的鳥蛋，用比利時進口母雞孵蛋，這些奇怪的東西充盈了父親的房間，那里成了鳥的天堂，幾個禮拜后稀奇古怪的鳥開始長大，父親的事業(yè)也如日中天，喂食的時候血色的、寶藍的、銅綠色的、白色的，形成高低不平的一張有生命的床，文章敘述者在這稀奇古怪的世界里記住了一只禿鷹，像是一個憔悴的苦行者而且眼睛犯白內(nèi)障，活像父親的哥哥，年幼的兒子總是忍不住把它和父親干槁的木乃伊想在一起，更有趣的事它也使用父親的便壺。 父親雖然不滿足已經(jīng)興旺發(fā)達的事業(yè)，他還安排起了鳥的婚配，越來越多的鳥被孵了出來，家里的屋頂也收留了各式各樣從遙遠地方飛來的生物，家成了鳥的諾亞方舟，此時父親的行動變得更加詭異神秘，他搬到屋頂?shù)馁A藏室，變得更加干癟瘦小，偶爾像一只擺動著翅膀的鳥擺動著胳膊，還不時發(fā)出叫聲，仿佛他已經(jīng)融入了他創(chuàng)造的王國里，他本人成了國王，父親完全可以繼續(xù)他的偉大的事業(yè)，可是舒爾茨讓阿德蘭出現(xiàn)在敘述中，也只有這樣才能停止對父親及鳥那無休止的敘述。在一次春季大掃除中，阿德蘭在鳥的王國里出現(xiàn)了，她看著滿地的鳥糞，于是堅決地推開窗戶，憤怒地飛舞長掃把趕出了所有的鳥，父親不敢阻止這一切，他試圖擺動胳膊從窗戶飛出去，但是他失敗了�！耙粋�絕望的人，一個失去了王位和王國的流亡的國王”悲憫的情緒彌漫了文章的每個角落。 布魯諾·舒爾茨的《鳥》同時又讓我想起巴西作家若昂·吉馬朗埃斯·羅薩那篇偉大的小說《河的第三條岸》，他們同時塑造了一個脫離了父親概念的形象�！而B》中的父親是人和動物美妙的結(jié)合，既沒有人的邊界，也沒有動物的邊界；而《河的第三條岸》中的父親則是在自己形象越走越遠，最后走向了人的疆域，有趣的是這時候他仍然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這是兩個沒有終結(jié)的故事，父親的形象以荒誕的形式不斷疏遠又不斷地接近人們的閱讀，這其中還充滿了一個由孩子的視覺所構(gòu)成的純潔品質(zhì)，作為父親的兒子，敘述者具有了旁人和成年人所不具備的理解和同情心，孩子的天真隱藏其中，使作者內(nèi)心的憐憫彌漫開來，溫暖著前進中的敘述。 這是我閱讀《鳥》的經(jīng)歷，它記錄了我當(dāng)時的激動與失眠。后來我又在余華的隨筆集中讀到了關(guān)于他們的論述。我通過一個作家的筆觸再次與布爾加科夫和布魯諾·舒爾茨相遇，這是一種殊途同歸的美好感覺，一如當(dāng)年王小波將卡爾維諾、瑪格麗特、杜拉斯、羅素帶給了我。 余華在《溫暖和百感交集的旅程》結(jié)尾曾經(jīng)動情地寫道：我對那些偉大作品的每一次閱讀，都會被它們帶走，我就像是一個膽怯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抓住它們的衣角，模仿著它們的步伐，在時間的大河里緩緩走去，那是溫暖和百感交集的旅程。它們將我?guī)ё撸缓笥肿屛要氉砸蝗嘶厝�，�?dāng)我回來之后，才知道它們已經(jīng)永遠和我在一起了。 而我因為某些原因，只能在遠處獨自靜靜地觀望他們羞澀而堅定地前行，但這對我來說已經(jīng)是一種很大的滿足。因為我始終記得那個蔣峰曾經(jīng)打算用2500個“帥”字形容最后轉(zhuǎn)為憂郁的筆調(diào)引用一首黑人歌曲《去吧，摩西》傷感地寫道：去吧，曾騫，讓我們的才華離去的小村——那個名字讓我們想起�？思{《村子》的曾騫反復(fù)告誡我說，寫作最大的害處在于容易讓人喪失生活的樂趣，但是，如果你的經(jīng)驗很多，體會也很深，那么你會感到寫作只是一種巫術(shù)，不斷地寫作只是不斷地修煉，文學(xué)只是一種讓人不斷去訓(xùn)練從而保持一個人的純粹的一種手段而已，文學(xué)的一大功能就是可以提升一個人的感悟能力以及他個人的直覺。我所說的直覺指的是知覺到達一切事物最本質(zhì)的東西，我堅持自己的這些信念和原則，我的寫作從來不會因為受某一個人影響而發(fā)生變化，他們只是給我啟示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