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禪宗在北宋以前,五家的禪法及門庭施設基本上都已經(jīng)完善了。臨濟宗到楚圓以后,經(jīng)慧南、方會的努力,成為五家七宗,自此以后禪法的發(fā)展可以說基本上是定型了。慧南原屬于云門宗,后來投臨濟宗楚圓的門下,在禪法上繼承的臨濟義玄以來特別是汾陽善昭、楚圓的禪法。如慧洪在《禪林僧寶傳》中,慧南章如此說:
山谷論“臨濟宗旨”曰:u2018如漢高之收韓信,附耳語而封王;即臥內(nèi)而奪印,偽游云夢,而縛以力士!w漢高無殺人劍,韓信心亦不死。u2019宗師接人,病多如此。臨濟宗旨:止要直下分明,鉗錘付在嫡子親孫。予觀黃龍,以三關(guān)語,鍛盡圣凡,葢所謂嫡子親孫,本色鉗錘者也!
山谷就是黃庭堅,在論述“臨濟宗旨”中說,臨濟傳法的特色,非常嚴厲,如漢高祖劉邦得名將韓信相同。如果弟子沒有韓信那樣的資質(zhì),是很難承擔起帥印;酆榭偨Y(jié)說,臨濟宗的宗旨非常明了,讓人之下承當。而真正能得到禪法之精髓的人,是必須要有高資質(zhì)的人。也就是嫡子親孫,是要本色鉗錘的。黃龍禪師的禪法以三關(guān)語為自己的特色,是和臨濟宗的禪法是相吻合的。
佛法是一味平等的,如<金剛經(jīng)>中說:“是法平等,無有高下”。如果說佛法有高下,那都是有為的,相對的,就不是佛法了!斗ㄈA經(jīng)》中說:“唯有一佛乘,無二亦無三”,實相是相同的,但是為了啟示弟子時,運用的種種方法,無外呼都是歸導眾生悟入佛法實相。這是所有佛教大德的共同努力。但是任何一位高明的思想家,都脫離不了社會的思潮;勰献鳛橐晃涣瞬黄鸬亩U學大師,但是他的思想也沒有脫離佛教思想的框架中。如呂澄先生說:“一種學說的產(chǎn)生,都有它的階級利益。因此,必須說明它的社會根源!糠N學說在它的歷史發(fā)展中總是對其先行學說有所繼承與批判,對其先行學說的體系加以肯定或者否定,這就是它的歷史根源!被勰系乃枷,很明顯是宋代禪宗思想發(fā)展總趨勢下的一個代表。他對佛法的精勤執(zhí)著,表明他對現(xiàn)實社會是起誠懇、信任與協(xié)調(diào)態(tài)度的。但是他也同樣不能脫離整個佛法的共同命題,孤立起來。
般若思想
般若思想,“貴在息心”:般若思想主張一切皆無自性,任何事物都是由諸因緣相互和合的,沒有一個獨立的自我。對般若思想的體認,是所有禪師都必須具備的。般若思想,可以說是佛教徒理想的價值觀和認識論,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中而運用,與之相應;勰献鳛橐淮艹龅亩U學大師,也不例外。在他的禪法上,生活側(cè)面上都有具體的體現(xiàn)。
慧能做為南宗的開創(chuàng)人,提出以“無念為宗”的禪法后,歷代南宗的大德們,在不同的場合用不同的方式來宣述這種禪法!盁o念”,也可以理解為“無心”、“息心”、“息想”,意為雖按常人正常的生活,在現(xiàn)實的社會環(huán)境之中,以般若思想為指導,從事各種活動,然而要求對任何事物、任何對象都不產(chǎn)生執(zhí)著,而其貪取和舍棄的念頭,沒有執(zhí)意其的好惡、美丑的觀念,也就是般若智慧中的無分別智。這種思想,不是百物不思和木頭相識的,而是活潑潑的。我們可以歸納為兩點,第一就是“息心”,就是以般若智慧來觀照,息除執(zhí)著妄念;第二就是以般若中觀為中心,對萬物起平等不二之思想的般若無分別智。其實二者是沒有辦法分開,是一個有機的組合體,為了更好說明他,勉強把一分為二來敘述。下文看慧南如何來運用這兩種思想。
慧南有時稱“息心”或者稱“一念常寂”。來說明他對般若思想的體認。如他在黃檗山上堂中說:
道不假修,但莫污染;禪不假學,貴在息心。心息,故心心無慮;不修,故步步道場。無慮則無三界可出,不修則無菩提可求。不出、不求。由(按:此應是“猶”)是教乘之說!
“道不假修,但莫污染”,取自馬祖大師的言句。在佛教中非常重視圣言量,以來說服眾生;勰弦R祖的話以后,自己對佛法的進行發(fā)揮;勰险J為說,修學佛法和禪無須外求,重要的能做到使我們的心不要起妄想分別,不要受到染污,重點就是斷除我們眾生的“攀緣心”,也就是“息心”。對于修學佛法的人而言,總是有個菩提可求、三界可出、煩惱可斷。其實在第一義面前,是沒有煩惱、菩提;生死、涅盤。之所以安立這些名字,是因為眾生本自清凈的一顆心,被無明煩惱給染污了,故才假安立這些名相。如《唯識三十頌》中說:“有假說我法”。如果真的有涅盤可得,生死可了;菩提可證,煩惱可斷的話,那都是相對的法,不是絕對的,有為有造作的,都不是第一義諦。如果在修行的過程中,能息取二邊執(zhí)著,那么本無生死、本無煩惱,那我們還求什么出三界、《禪林僧寶傳》證菩提呢?最后歸結(jié)說:“不出不求”是所有的“教乘”所強調(diào)的。也就是釋迦一代言教,不外乎就是強調(diào)的這一點。為了更進一步表明禪宗或者慧南的思想,慧南說:“若是衲僧,合作么生?良久云:u2018菩薩無頭空合掌,金剛無腳謾張拳。u2019”這也是南宗一貫的主張。如神秀“時時勤拂拭,勿使若塵埃”不能得五祖的心法。慧能的一句“本來無一物,何處若塵埃。”慧南也是表達慧能的意思,“菩薩無頭空合掌,金剛無腳謾張拳!眮肀扔髂芩p忘,一切都是緣起空的,有何執(zhí)著呢?這和般若經(jīng)典常說比喻相同,如石女生兒一樣。本來就沒有石女,談何生兒呢?
慧南強調(diào)參禪者,要“一念常寂”,這樣便可使“三際杳忘”,凡心不動,隨處作主。對世俗的一些現(xiàn)象,大家沒有覺察了知,如對于日月更替、除舊布新,人們在此日彼此祝賀,各敘往來之禮,進行批評。要求參禪者做到“一念常寂”。如他說:
四象推移,終而復始;二儀交泰,允屬茲辰。俗諦紛紜,各敘往來之禮;真如境界,且非新舊之殊。何故?豈不見道:一念普觀無量劫,無去無來亦無住。既絕去來,有何新舊。既非新舊,又何須拜賀,特地往來?但能一念常寂,自然三際杳忘,何去來之可拘?何新舊之可問?故云:如是了知三世事,超諸方便成十力。
慧南站在真如實相的角度--畢竟空無所得的高度,對宇宙間的一切現(xiàn)象都是認為正常不過的。沒有必要搞那些俗套,因為陰陽之交替,四儀之推動,是沒有停止的,是正常不過的。世間人們的送舊迎新、賀歲拜年的禮儀便沒有實際的意義了。能把這種認識運用在生活上,取法與真如的空寂,沒有新舊之區(qū)別,無去無來、不生不滅,則應該要做到“一念空寂”、無念的境界,那么前后三際杳忘,如《金剛經(jīng)》中說:“過去心不可得、現(xiàn)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的無念而念的境界,認識到世界萬物都是真如常寂,于是便會做到萬法圓融的道理,達到佛的境界。
為了更進一步說明般若不二之理,慧南在上堂時說:
有情之本,依智海以為源;含識之流,總法身而為體。只為情生智隔,于日用而不知;想變體殊,趣業(yè)緣而莫返。茫茫今古,誰了本因;役役愛憎,情源虛妄。故我釋迦調(diào)御,久證菩提。憫我勞生,自取流轉(zhuǎn)。
這里的“智!敝缸孕摹⒆孕,即般若之智,“智海無風”即本心清凈,人性本來具足菩提般若之智,如來藏自性本來清凈,但因客塵所染,便有凡心執(zhí)著妄念,有世間萬法種種殊異,故修道別無它法,只需息滅妄念執(zhí)著,使凡心不動,心常寂寞,便于當下凡心之中體悟自性,見其清凈,成佛作祖,很明顯,這些思想與慧能以來禪家所說的“菩提只向心覓,何勞向外求玄”,“迷凡悟圣”等等是一致的。
自性論
自性論
“自家寶藏,一切具足”的自性論:自性在禪宗里與大乘佛教所說的真如、佛性、法性等大體是一個意思,據(jù)稱是人生所秉有的清凈本質(zhì)、覺悟的基因,在屬性上和道家所說的道、自然有極為相似的一面。它是空寂的、清凈的,是自然無為的。體悟自性,或“見性”、“識心見性”、“頓見真如本性”、“直了見性”等,到底是什么意識呢?局外人雖然盡知其妙,但從一些文字的描述中可以推測出其中主要的意趣,即思維意識與上述真如、自性的性格相契合,表現(xiàn)在:體認萬有皆空幻無實(空觀),棄舍一切計較是非、內(nèi)外、染凈等差別觀念(無念、無相),沒有追求和舍棄的意向(無住),在行為上能夠以“無事”為事,自然無為。然而禪宗南宗為防止在弟子中形成程式化的思維模式,特別強調(diào)“不二”法門,在不同場合對基本方面經(jīng)常作出非常靈活的解或暗示。禪門五宗在禪法上雖有很多的說法,但基本的主張還是一致的。
慧南作為南宗門下的子弟,也脫離不了南宗固有的命題。經(jīng)常勸導弟子不要忘記自己的分上事。如說:“不求諸圣,不重己靈,未是衲僧分上事。如何是衲僧分上事?師云:三十年來,罕逢此問。進云:恁么則辜負諸圣去也!睂τ诘茏犹岢鲴纳姆稚鲜,慧南認為他弘法三十年來,很少聽到這樣的問題。其實非?释U僧們能明白衲僧的分上事。有時也用“明珠”“自家寶藏”等來說明衲僧的分上事,也就是體悟自性;勰显趥鞣ǖ倪^程中,經(jīng)常運用種種比喻,來引導學僧來體悟自性。其實體悟自性,是對般若空性慧的具體顯現(xiàn)。由于今天的哲學命題,把佛教分為般若論、或者佛性論,其實在古來禪者的心中,沒有這些分法。體認般若智慧、或者體悟自性,對禪僧來說是同一個范疇。
慧南關(guān)于法身、法性,佛法的體用及理事關(guān)系的一些觀點,頗見新意,他說:“法身無相,就物現(xiàn)形,般若無知,隨緣即照。”法生無相,般若無知這在僧肇的《肇論》有詳細精辟的論述。但是為了引導眾生能契入自性,慧南引越州大珠慧海參馬祖的公案來進一步的說明自性,以自家寶藏來比喻。如說:
舉:越州大珠和尚,昔日參見馬祖。祖(馬祖)問:爾來作什么?珠云:來求佛法。祖云:爾為什么拋家失業(yè),何不回頭認取自家寶藏?珠云:如何是自家寶藏?祖云:只如今問者是。爾若回頭,一切具足,受用不盡,更無欠少。珠,于是求心頓息,坐大道場。師(慧南)云:汝等諸人,各有自家寶藏,為什么不得其用?只為不回頭。
人人都有佛性,這個問題在中國佛教史上早有爭論了。在經(jīng)過幾次的爭論,佛教界基本上達成共識,一切事物都是佛性,自性的流露。這一思想,可以說成為中國佛教的主流。但是雖說人人有佛性,為什么凡夫眾生不能在佛性上起用呢?而向外尋求呢?馬祖告訴大珠慧海,那就是大家不肯回頭。如果肯回心內(nèi)照,我們自家的寶藏,也就是自性里,一切具足,受用不盡;勰荛_悟的偈語一樣:“何其自性本自具足,何其自性能生萬法”。慧南引這則公案的目的,也是勸導禪僧要回心返照,那么就能享受自家的財物一樣(自家寶藏)。
慧南佛性思想之真正特色,不在體道見性成佛的理論上,而在所見之“性”,所體之“道”,所成之“佛”的具體內(nèi)容上,亦即在“佛”之性格上;勰现^“道”,有這樣幾層意義。首先,“道”是一種恒常不變的存在。如《起信論》中說,真如不變隨緣。如說:
日從東邊出,月向西邊沒。一出一沒,從古至今,汝等諸人,盡知盡見。毘盧遮那,無邊無際;日用千差,隨緣自在。汝等諸人,為甚不見?蓋為情存數(shù)量,見在果因。未能逾越圣情,超諸影跡。若明一念緣起無生,等日月之照臨,同乾坤而覆載。若也不見,牢度大神惡發(fā),把爾腦一擊粉碎。
古人對世界的研究,宇宙的認識沒有我們科學這么發(fā)達。但是為了說法的方便,經(jīng)常運用日月升落比喻自性;勰线@里把古人所見的日月和今天我們所見的日月來比喻自性之不變。日月的光亮和毘盧遮那(法身)一樣偏照一切,無邊無際,雖說日用千差,但亙古不變,隨緣自在。眾生不見的原因,就是有情執(zhí),未能逾越圣情,超諸影跡。如果能做到一念緣起無生的話,就同日月而照射,乾坤而覆載。
其次,“道無疑滯”,無始無終,無前無后,無形無記,雖不假言說,但為使人體悟此“道”,不得已而說之,而無處不在的。如說:
大道無中,復誰前后。長空絕跡,何用量之?空既如是,道豈言哉。
因為“大道”無內(nèi)外,無前后,是沒有界限的!翱铡币彩侨绱耍瑳]有蹤跡,是沒有辦法衡量的。只是我們沒有體悟到而已,但很難用語言來描述的。
第三,很多人,都認為“大道”離現(xiàn)實很遠,其實不然。只是我們沒有體會到而已,而道就在我們的當下。如說:
道遠乎哉?觸事而真;圣遠乎哉?體之即神。拈起拄杖云:道之與圣,總在歸宗(慧南)拄杖頭上。汝等諸人,何不識取。若也識得:十方剎土,不行而至;百千三昧,無作而成。若也未識:有寒暑兮促君壽,有鬼神兮妬君福。
慧南所言之道,即佛性,它與天地萬物之本體,與老莊之“道可道,非常道”,恍恍惚惚,存在于萬物之中的自然本體和本原,十分接近,雖不可言詮,但可以體究。這就是說,慧南思想中佛性是近于道家自然本體,本性的。如果我們能體認到“道”,那么十方世界,就在我們的眼前,不行而具足。無量的三昧,不修而得。如果沒有體認到,那么只能在三界六道中輪回了。
慧南又經(jīng)常運用“道”與“珠”來比喻,本體與現(xiàn)象來說明佛性或者自性。慧南認為,摩尼珠(自性)是掌握在我們自己的手中,只是我們沒有認識到而已。但是佛教的很多三藏十二不,都是方便,指導我們認識本體。如說:
摩尼在掌,隨眾色以分輝;寶月當空,逐千江而現(xiàn)影。諸仁者:一問一答、一棒一喝是光影;一明一暗、一擒一縱是光影,山河大地是光影,日月星辰是光影。三世諸佛一大藏教,乃至諸大祖師,天下老和尚,門庭敲磕,千差萬別,俱為光影。且道:何者是珠?何者是月?若也不識珠之與月,念言念句、認光認影,猶如入海算沙、磨磚作鏡。希其數(shù)而欲其明,萬不可得。豈不見道:若也廣尋文義,猶如鏡里求形。更乃息念觀空,大似水中捉月。衲僧到此,須有轉(zhuǎn)身一路。
慧南把自性比喻為“摩尼珠”,現(xiàn)象比喻為“影”。摩尼珠很難說是什么顏色,而是隨眾色而顯現(xiàn)。如天上的“明月”一樣,是隨的千江而顯現(xiàn)。也是說本體與顯現(xiàn),是很難區(qū)分的,但是切切他們又有區(qū)別,是不一不二的關(guān)系。如果修道者不明白“自性”或者“道”,有如不明白什么是“珠”和“月”那樣,只是執(zhí)著佛教的言教,那就如入海算沙,磨磚為境,那是徒勞無用的。認為佛陀和歷代祖師他們千言萬語,都是為了大家認識“道”“自性”,也就是區(qū)分什么是“光”,什么是“影”。千萬不要錯會意,需要在在經(jīng)教的背后認識佛法真義。不要被假相所迷惑,要體悟現(xiàn)象背后的“道”,但“道”離開的現(xiàn)象,是難于把握的。要依現(xiàn)象而悟道,依道而明現(xiàn)象。
“不辱宗風”的禪學主張黃龍慧南“不辱宗風”的禪學主題:禪宗做為中國佛教的宗派之一,那么它就有別與其他之宗派。但是他又沒有脫離整個佛教之外,因此佛教的很多話題,禪宗必須也要作出自己的解說,如佛性、般若、第一義諦、解脫等。但是禪宗的解讀必定會與其他佛教的宗派有差別。慧南是一位典型的禪門高僧,而不是以學問在歷史長河上出現(xiàn),以禪法獨特對宗門的復興作出貢獻。那么他在的思想言論中,留下禪宗特有傳法模式或者說法內(nèi)容。如舉古代的公案、提出不立文字性格也一一表現(xiàn)無疑。同時在他的語錄里,可以看到他對佛祖、迦葉、達摩、慧能、馬祖、臨濟等禪宗大德公案或者語言做出進一步的解讀或者發(fā)揮。如對迦葉和阿難的故事作出評判。如說:
“不辱宗風”的禪學主張
上堂,云:金襕已傳,阿難尚懷猶豫;剎竿未倒,迦葉未免攢眉。諸上座!且道倒那個剎竿,初機晚學罔測。蓋是尋常久在叢林,十個有五雙莽鹵。去圣時遙,人多懈怠。
我們都知道佛陀在靈山會上,付法與大迦葉尊者,是禪宗的開始。這個典故在宋代已經(jīng)成為佛門公論了。這里我們不去討論這個公案的真實性,但是作為后來傳說中的歷史,被古代禪師們引用,這已經(jīng)成為事實。佛付法給大迦葉以后,那么大迦葉付法給第二祖也有則公案和典故。上則就是慧南引用大迦葉付法給阿難時的一則公案。由于阿難向來多聞,但是在實修上沒有什么突破。剎干未倒,就是可能是說阿難在聞思上已經(jīng)有一定的基礎,但是離證悟,還有一段距離,因此要放棄語言文字上的知解,這樣才能進入佛法的實質(zhì)。這則公案,在宗門下常被人引用,來啟發(fā)學人。作為一個禪僧,如何看待這則公案呢?慧南認為,初學者不知,是情有可言。但是在叢林里十個人中,有五雙也不明白,發(fā)出感嘆:“去圣時遙,人多懈怠!币詠砑ぐl(fā)大家精進辦道。
禪宗雖然提倡“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但是為了啟發(fā)學人,他們也運用不少的方便來引導學人進入佛法的堂奧。也有引用古來禪師的對話公案來說明道理。這也是后期禪宗的一大特色。如:
舉:臨濟問監(jiān)院:“什么處去來?”院云:“州中糶黃米來!迸R濟以拄杖面前劃一劃云:“還糶得這個么!痹罕恪昂取保瑵愦。典座至,濟乃舉前話。典座云:“院主不會和尚意!睗疲骸盃栍肿髅瓷?”典座便禮拜。濟亦打。師(慧南)云:喝亦打,禮拜亦打,還有親疎也無?若無親疎,臨濟不可,盲枷瞎棒去也。若是歸宗即不然。院主下“喝”,不可放過;典座“禮拜”,放過不可。又云:臨濟行令,歸宗放過。三十年后,有人說破。
文字禪在已經(jīng)成為宋代的禪宗特色。上則就是典型的文字禪的“舉古”。舉臨濟禪師問監(jiān)院(叢林主要的執(zhí)事之一,俗稱“當家”)從什么地方來,監(jiān)院回到說:“從縣城里糶米來”。禪僧隨時隨地都在考驗學人是否悟到禪法,此時臨濟也是如此。臨濟用錫杖在空中畫以畫,大致所畫的內(nèi)容就是所指的佛法大意,問在州里能糶出這個來嗎?監(jiān)院也學別人用“喝”來代替,臨濟不滿意,便打。這時典座(叢林里負責大眾飲食的執(zhí)事)和尚到了,臨濟向典座述說先前的經(jīng)過,問典座你如何回答,典座便“禮拜”。同樣臨濟也便“打”,還是不認可典座的悟境;勰暇瓦@事件來述說自己的見解,監(jiān)院“喝”和典座“禮拜”二人對禪法的體認有沒有遠近,如果沒有親殊之間的差別,那就是臨濟盲伽瞎打。歸宗(慧南)自稱,我就不是這樣。監(jiān)院“喝”,不可以放過他,問他“喝”什么,逼問他。典座“禮拜”,就放過他不可。最后慧南總結(jié)說:“臨濟發(fā)令,歸宗放過。三十年后,有人說破!眮砜偨Y(jié)上則公案。同樣這里也不知慧南放過什么,這就是禪宗典型的說法模式。
標榜教外別傳,不立文字的禪宗,到晚唐五代之后不自覺地走上崇高文字功用的軌道上來了。汾陽善昭對語言文字的偏愛,開啟宋代以后籍語言文字以參禪的新風,而這一風氣的正式興起者,則是黃龍派高僧慧南。在這里,他起到一個承先啟后的作用;勰详P(guān)于語言文字的觀點,概括起來說有這樣幾方面,例如他說:
清凈無師智,豈思而得?學而能哉?然不有提唱,孰辨宗由;不有問答,孰明邪正。如今長老升堂提唱,眾中又無人問。既無人問,亦無答者,宗由邪正若為明辨,若有人辨得邪正。出來推倒禪床。
雖然認為真如、佛性、清凈無師智,不是思維所得,或者從學習中而能顯發(fā)的。這里透露的兩個消息,一是佛性本來具足,不是思維或者學習之后才有的,只是眾生不覺。另一方面承認通過文字語言以顯示、傳達、保存佛法的事實。沒有這些語言文字,是難于辯明佛法的真相,了解其正與邪。故又要承認語言文字的作用,在不立文字的宗旨下,給文字開一方便之門。所以他在說明道豈言哉之后,話鋒一轉(zhuǎn)說:“雖然如是,若是上根輩,不假言詮,中下之流,又爭免得?”所以“晚學初機,須得明明說破!睕]有提示,是很難悟入禪法之堂奧的。不得已,禪宗雖說不立文字,但在后來所留下的文字是諸宗最多的一個學派。這也許是不得而為之把,如禪僧對佛的:“一大藏教”,的理解,都是佛菩薩、祖師大德的悲心方便而為之。
“三關(guān)”慧南的禪法之特色
慧南在開悟以后,從同安開始傳播禪法。自此以后,門下弟子不斷的增加;勰显谝龑W人除的上堂說法以外,平常還以三句來勘驗弟子或者參禪者,這就是有名的“黃龍三關(guān)”,凡回答得出便得到他得默認,意為過關(guān);回到不出自然得不到他的印可,就不算過關(guān)。如《禪林僧寶傳》中說:
以佛手、驢腳、生緣三語問學者,莫能契其旨。天下叢林,目為三關(guān)。脫有詶者,公無可否。斂目危坐,人莫涯其意,延之又問其故。公曰:已過關(guān)者,掉臂徑去,安知有關(guān)吏;從吏問可否,此未透關(guān)者也。
慧南在傳法的過程中,經(jīng)常用佛手、驢腳、生緣三句話來勘問學人,很少人能契其語,所以天下叢林把這三句話,認為是“三關(guān)”。如果能過關(guān)的人,可以輕松自在的掉臂的過去,不過有沒有看守關(guān)門的關(guān)吏。如果沒有過關(guān)的人,在乎關(guān)吏的存在,那就沒有透過。“黃龍三關(guān)”我們可以看作是慧南的門庭施設,也可以視為慧南的禪法特色。
三關(guān)所采用的三句格式,為佛教教義所常用,是佛家宗師說法的習慣模式。如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盤寂靜三法印,戒定慧三學,空假中三諦皆可稱為“三句”。唐代僧無相聯(lián)系(680—756)說法也有“無意、無念、莫妄”三句宗綱。所以,參三句、透三句、悟三句、超三句,在很早以前即是佛家的流行說法。百丈懷海禪師就曾將“不取于法,不取非法,不取非非法”三句作為參禪的要旨,認為“若透得三句過,不被三段管教家舉,喻如鹿三跳出綱,喚作纏外佛。”在禪門中,這種方式也不少。因此慧南也運用此三關(guān)來勘驗弟子,由此三關(guān)語成為慧南禪法的一大特色。
慧南在接引弟子時,也不是那么死板。當?shù)茏觿倎韰⒁娝麜r,他往往要向禪僧出家的目的,然后問禪僧的家鄉(xiāng)情況。先對禪僧有個了解,然后再用三關(guān)來勘驗禪僧。如:《建中靖國續(xù)燈錄》慧南章中記載:
師室中常問僧出家所以,鄉(xiāng)關(guān)來歷。復扣云:人人盡有生緣處,那個是上座生緣處?又復當機問答,正馳鋒辯。卻復伸手云:我手何似佛手?又問諸方參請宗師所得,卻復垂腳云:我腳何似驢腳?三十余年示此三問,往往學者多不湊機,叢林共目為三關(guān)。
所謂生緣是人的姓氏、籍貫等,大凡僧人游訪參學,到一寺院,首先必須通報生緣籍貫和參學來歷,慧南的第一問,即從此最平常的事情中發(fā)出。話分兩截,“人人盡有生緣”,意在將答問者的思維加以牽制,使其就擒,不能作主。同時,語中也含有無中生有,故意發(fā)問的玄機--既然人人盡有生緣,前已問過鄉(xiāng)關(guān)來歷,何必鄭重其事地發(fā)問?可以理解慧南從佛教的生死輪回思想角度提出。意識是說,人人都是根據(jù)自己的業(yè)因而轉(zhuǎn)生來的,那么那個是上座的前世業(yè)因呢?按照禪宗的宗旨,對此也是不能正面回答,可以說是慧南先向?qū)W人試探對般若空義是否有個認識。經(jīng)過第一回合的交鋒,談的比較深入的時候,此時慧南伸出手來,問禪僧:“我手和佛的手有沒有差別,還是相似的,還是不同呢?”第二問,我們可以認為慧南從佛與眾生相即不二的角度來試探禪僧是否有認識!度A嚴經(jīng)》有過“心、佛、眾生,是三無差別!边@也佛教中非常重要的命題,禪僧是否有個貼切的認識。第二個問題在第一問題的基礎上,提出的。因為第一問題,大家都談般若,既然般若都講空了,在相談過程中,大家也許忽視的什么是般若,還是對一個實我沒有放下,認為還有一個生死可了,菩提可得;勰显谡劧U僧的家鄉(xiāng)、出家的目的以后,此時看看又沒有認識到空義。經(jīng)過第一回合的交鋒,再發(fā)問第二個問題。既然是空的,我手和佛手又沒區(qū)別的呢?看看禪僧有沒有承擔的精神。既然是空的,我手和佛手應該是一樣的。如此回答也不行,如果回答不一樣的,也不行。其實就是佛教中所講不二道理。第三個問題,經(jīng)過以上兩個問題的勘驗,然后問諸方的大德宗師得法的經(jīng)過,也是對當時佛教界禪德對禪法認識的了解。此時,慧南發(fā)問:“我的腳和驢的腳有和相似和不同。可以理解為對般若空性理解后,是否能眾生平等,也可以理解華嚴的事事無礙境界。第一問可以理解我“理無礙”或者“事無礙”這個層面;第二問可以理解為“理事無礙”,那么第三問可以理解為“事事無礙”。既然人與驢、其他動物都是眾生,都是不能離開超越善惡、生死的因果律的制約,那么,如何看待我的腳和驢的腳呢?慧南在三十年的弘法過程中,經(jīng)常示此三問來勘驗禪僧,很少有人能過此三關(guān)的說法。其實三個問題,都是一個問題,可以說佛教根本問題。悟了,也是過關(guān)了,也就是解決大事,沒有過關(guān),那說得再多,也是沒有辦法令人開悟。
在叢林間,對這類禪問得回答本來沒有一個所謂的客觀標準,看上是非常隨意性,但是經(jīng)過說出來是不是那回事,慧南自己心里非常的清楚,不會輕意的認可一個人。因此,在慧南弘法三十多年期間,很少有人真正的過此三關(guān)。這三關(guān),慧南自己有個頌語來解說。第一關(guān):“生緣有語人皆識,水母何曾離得鰕。但見日頭東畔上,誰能更吃趙州茶!边@也可以理解為理或者事,人人在要在現(xiàn)實中生活,好比水里的小魚不能離開小蝦而活者。好像太陽從東方升起,但誰能從中悟的禪法大意的(趙州茶)。意識是說,如何在現(xiàn)實世界中,或者俗諦中悟得第一義諦呢?第二關(guān):“我手佛手兼舉,禪人直下薦取。不動干戈道出,當處超佛越祖!蔽沂址鹗忠黄鹋e的意識,可以理解為人我空、法我空,能空、所空的二空之理,也就是理事無礙。既然這樣,眾生要當下承當。如果敢于承擔,那么當下就可以超佛月祖,就不要向外尋求了。這和臨濟禪法,“無位真人”的意識差不多,只是眾生不敢承當而已。第三關(guān)“我腳驢腳并行。步步踏著無生。會得云收日卷。方知此道縱橫!钡谝魂P(guān)可以看作理悟,證初地的境界,;第二關(guān)可以看作證悟,證第八地。第三關(guān)可以理解為悟后起修,如《八識規(guī)矩頌》中所講的:“無功用行我恒崔”,此時是“觸目菩提、立處皆真、出入自在”的境界。
慧南以“三關(guān)”立宗說禪,采用三種格式,慧洪認為源自百丈的三句。在《林間錄》中說:
大智禪師曰:“夫教語皆是三句相連,初、中、后善。初直須教渠發(fā)善心,中破善,后始明善。”菩薩即非菩薩,是名菩薩;法非法,非非法,總與幺也。若即說一句答,令人入地獄;若三句一時說,渠自入地獄,不干教主事。故知古大宗師說法,皆依佛祖法式,不知者以謂茍然語。如無著所釋《金剛般若》是此意也。洞山安立五位,道眼明者視其題目十五字排布,則見悟本老人。如曰:正中偏、偏中正、正中來、偏中至、兼中到是也。汾陽頌曰:五位參尋切要知,纖毫才動即差違。金剛透匣誰能解,唯有那叱第一機。舉目便令三界凈,振鈴還使九天歸。正中妙挾通回互,擬議鋒铓失卻威。
慧洪認為,黃龍之三關(guān)的出現(xiàn),并非是突然的,而是非常必然的,是佛教的傳統(tǒng)。如百丈大智禪師的“初、中、后”三善,印度的無著菩薩所著的《金剛經(jīng)》的三句式,洞山悟本禪師的正、中、偏的五位說法,是佛教的說法的一貫傳統(tǒng),黃龍慧南的三關(guān),也是不出佛教的傳統(tǒng)。三關(guān)的思想,慧洪在記載慧南和弟子慶閑的對話有生動的記載,可以具體的了解慧南如何接引禪僧。如《禪林僧寶傳》卷二十五中說:黃龍寺
閑自翠巖來上謁,南公問:什么處來?對曰:百丈來。又問:幾時離?對曰:正月十三日。南公曰:腳跟好痛與三十棒。對曰:非但三十棒。南公“喝”曰:許多時行腳,無點氣息?對曰:百千諸佛,亦乃如是。曰:汝與么來,何曾有纖毫到諸佛境界?對曰:諸佛未必到慶閑境界。又問:如何是汝生緣處?對曰:早晨吃白粥,至今又覺饑。又問:我手何似佛手?對曰:月下弄琵琶?又問:我腳何似驢腳?對曰:鷺鷥立雪非同色?南公咨嗟,而視曰:汝剃除須發(fā),當為何事耶?對曰。只要無事。
可以看出,慶閑是一個已過關(guān)者。毫不被慧南的聞話所唬住,氣定神閑的,絲毫不露破綻,也不會被諸佛瞎倒,回答會南,可以看出對佛法有個真實的認識。這一則對答,是我們了解慧南接引的禪僧非常寶貴的資料。上則對話,慧洪在《林間錄》也有引用,我們在此就不在舉出。在叢林間,這種機峰對答,可以處處的顯現(xiàn)。對禪問的回答,好像很隨意性,沒有固定的模式。恰恰就是這種隨意性,能看出一個禪僧的真實悟境,對般若空性的體認。因此,三十年中,很少有人真正的過此三關(guān)的說法,也是很少對佛法有個真實的理解,是非常遺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