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紹
劉節(jié)(1901-1977),原名翰香,字子植。溫州朔門人。早年畢業(yè)于浙江省立第十中學(今溫州中學)。就讀于上海私立南方大學哲學系(因參與學生風潮,被校長江亢虎開除)。遂轉入上海國民大學哲學系。1926年大學畢業(yè)后,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入清華大學國學研究院,為該院第二屆學生。師從王國維、梁啟超和陳寅恪。1927年以優(yōu)秀成績畢業(yè),當時他的論文是《中國古代哲學之起源》,后來他留校繼續(xù)研究。與他同屆的有陸侃如、王力、姜亮夫等。他們后來都成為我國著名的史學家、語言學家。
人生經(jīng)歷
1928年劉節(jié)自國學研究院畢業(yè)后,應聘到南開大學任講師。三十年代初,任河南大學教授。不久,去北京圖書館任金石部主任。1935年以后又任教于燕京大學?谷諔(zhàn)爭爆發(fā)后,先后在浙江大學、成都金陵大學任教。1940年至1944年間,索居于重慶南岸中央大學,專心于古代史研究,生活極其艱苦而失志不移。1946年南下廣州,任中山大學教授。五十年代初,任中山的大學歷史系主任。1953年楊榮國調(diào)入中山大學歷史系,一年后,“反客為主”,取劉節(jié)之歷史系主任而代之。從此,劉節(jié)教授執(zhí)教于中山大學,直至1977年辭世。
劉節(jié)在研究先秦古史、先秦諸子思想、史學史有卓著成就。為了不被古代多種傳說所迷惑,他通過古代文字的鉆研去發(fā)現(xiàn)古史的真實材料。掌握豐富的古文字學、古金石學,上自龜甲獸骨、殷周銅器陶器上的甲骨銘文,下至秦篆漢隸,六朝碑帖,嚴加辨析,考釋精當。1927年在研究院學習時,寫成《洪范疏證》。他成功地運用比較歸納方法,廣引先秦典籍及青銅器銘文考辨分析,舉出篇中“皇”字之訓義、韻語的協(xié)韻規(guī)則等項確證,論證其撰成必在戰(zhàn)國時期,此說后來已被學術界普遍接受。梁啟超認為,我國的古籍“以《尚書》為最糾紛難理。《洪范》問題之提出,則自劉君此文始”,“可供全世界學者之論難”!贝文曜鳌逗么笸醣坚尅,征引包括歷史學、地理學、文字學、音韻學、金石學、考古學等門類的典籍及朝、日文獻,詳密地考證高句麗國好大王在半島上擴張過程中有關的國家、部族、城邑、山川的地理位置,以及部族淵源和活動范圍等,成績大大超過前人。1943年著《管子中所見之宋钘一派學說》,發(fā)掘出《管子》書中的《心術》(上下)和《白心》《內(nèi)業(yè)》四篇是宋钘一派的著述,并系統(tǒng)地探討其“白心”說的內(nèi)容、體系、淵源和演進途徑,很受學術界的重視。此后,著有《歷史論》、《人性論》、《中國古代宗族移殖史》、《中國語言史》,并為顧頡領剛的《古史辨》第5冊,撰寫《序言》建國后發(fā)表于報刊上的專論,匯輯成《古史考存》一、二集。1958年,人民出版社出版《古史考存》一書,為其主要考證文章之結集。建國后,劉節(jié)先生重視學習馬克思主義理論。曾撰《西周社會性質(zhì)》等多篇長文,主張西周已進入封建社會,并論述由低級奴隸社會向封建制度過渡、社會發(fā)展的不平衡性與一貫性等帶規(guī)律性問題。他多年開設史料學和史學史課程,著有《中國史學史稿》,對于歷代修史制度、史籍之宏富多樣和著名史家的成就均有翔實的論述,見解獨到,尤其重視歷史哲學的發(fā)展,是中國史學史學科重要代表作之一,著名史學家白壽彝先生稱譽本書為“必傳之作”。
學術成就
劉節(jié)在學術上的成就,得益于王國維、梁啟超,而于陳寅恪,不僅在學術上,而且在文人氣節(jié)上,深受他的影響。在國學研究院時,陳寅恪應劉節(jié)等人之請求,于1929年為王國維紀念碑撰寫碑文。碑文中一段話:“先生之著述或有時而不章;先生之學說或有時可商;惟此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歷千萬紀與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眲⒐(jié)銘記在心。1949年初陳寅恪到嶺南大學任教。1952年10月,嶺南大學并入中山大學,轉為中山大學歷史系教授。當時,劉節(jié)任歷史系主任。逢年過節(jié),劉節(jié)去拜望陳寅恪,必對老師行傳統(tǒng)叩頭大禮,一絲不茍,旁若無人。
作為一個學者,劉節(jié)奉行“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終生不移。因此,自五十年代始,他屢遭批判。1955年間開展對胡適的批判。過去與胡適有過往來、接觸的學者,忙于檢討、揭發(fā)批判胡適思想的危害性。而劉節(jié)卻公開說:“批判胡適,搞壞了學風,百年后自有定論!痹谥螌W上他主張求真、自信。他說:“考據(jù)學是求真之學”,“歷史學家要有很強的自信力,一個歷史學家要堅定不移,不要為一時的風浪而動搖不定”。正因為這種求真和自信,1958年3月陳伯達作《厚古薄今,邊干邊學》報告,在全國掀趣批判厚古薄今,劉書卻在批判會上發(fā)言:“科學是求真,無所謂厚今薄古”,“歷史的精義也是求真,人類歷史之u2018真u2019,并無古今截然對立之分,同為人類社會共同的寶貴財富”。1958年他說:“什么大躍進人人意氣風發(fā),人人u2018一起發(fā)瘋u2019倒是真!”并批判大躍進夸夸其談、浪費勞力,所謂“三年經(jīng)濟困難”不是天災而是人禍,甚至說:“現(xiàn)在沒得吃,不如抗戰(zhàn)時的四川!(《揭穿劉節(jié)反革命面目》,《中山大學校報》1966.6.10)
六十年代初,劉節(jié)依然旗幟鮮明地發(fā)表《中國思想史上的“天人合一”問題》,引來學術界的批判。1963年,全國有影響的報刊《人民日報》、《光明日報》、《文匯報》、《歷史研究》、《文史哲》、《學術研究》分別刊文,批判其“資產(chǎn)階級人性論和歷史唯心主義”。但這位倔強的學者,從不作違心的檢查,人們亦無可奈何。
可是在“文革”期間,卻受盡屈辱,遭受60多場的批判。他仍坦然處之,卻說“每回批判,我就在心里背誦詩詞。會開完了,詩詞也就背完了”。劉節(jié)在文革期間有《我之信條三則》之作,表達其根本的人生觀:“我相信為學同做人當相一致,二者之中如果有了矛盾,必定是其中有一方面的信仰發(fā)生動搖。……假定有一種勢力要打破我的信仰,使我不能安靜為學,我當然要抵抗。做人為學已四十年了,心中光明,對于做人為學的興味如泉之始涌,設若有一種勢力要阻礙我的志向,使我不能如愿以償,我當然要拿出毅力來。要知道人格同學問是一致的,決沒有學問好而人格有虧的偉人。假定有這樣的人,我們來仔細考查他的學問,其中必定有欺人之談。因為他心中根本是不光明。凡是不光明即是無力的表現(xiàn),學問的好壞全在他的力之強弱上。為學同做人能打成一片,這樣的學問才不僅是為謀生的職業(yè),而是造次必于是、顛沛必于是的真生活。”(楊瑞津編《劉景晨劉節(jié)紀念集》香港出版社)
蔣天樞1979年撰《陳寅恪先生編年事輯》:丁未年末,“紅衛(wèi)兵要抬先生去大禮堂批斗,師母阻止,被推倒在地。結果由前歷史系主任劉節(jié)代表先生去挨斗。會上有人問劉有何感想?劉答:我能代表老師挨批斗,感到很光榮!”(P180)與《劉節(jié)日記》相互印證:1968年1月15日,“上午斗陳寅恪、馮乃超,我去陪斗!边@一天是丁未年臘月十六日,應即蔣先生所說的“丁未年末”的那一天。而劉先生為什么用隱晦之筆寫下“我去陪斗”而不直接寫“代斗”,也沒有記下缺席批斗陳先生的詳情,以及他回應紅衛(wèi)兵的話呢?劉先生解放后的日記簡之又簡,至“文革”日記最少時只得三個字,應該就是為了避免留下文字上的把柄吧。
陳流求、陳美延兩位女士發(fā)給溫州市“劉景晨誕辰120周年暨劉節(jié)先生誕辰100周年紀念會”(2001年12月28日)的賀信中寫道:“記得u2018文革u2019中一九六七年(應為1968年)劉節(jié)先生曾代表先父陳寅恪去大會挨批斗,批斗者問他有何感想時,劉先生答:u2018我能代表老師挨批斗感到很光榮。u2019得到的自然是一頓痛打。在當時的那種情勢下,此事確使先父母及我們姐妹永遠不能忘懷。而從這個例子也可以看到劉節(jié)先生做人恪守的道德標準!保钊鸾蚓帯秳⒕俺縿⒐(jié)紀念集》P5)劉節(jié)先生一生不做欺心之事,不作違心之語。他是那個年代用生命抵抗一切威逼利誘,一生不批孔、不欺師的為數(shù)不多的傳統(tǒng)的知識分子。
1971年楊榮國成為“評法批儒”的風云人物,劉節(jié)與他針鋒相對,決不茍同其所謂儒法斗爭貫通中國思想史的論點。
劉節(jié)當其父親劉景晨(1881—1960年1月7日)不幸被錯劃右派,深知父親秉性耿直,真言犯忌,不避嫌疑,專程回家看望,以慰老父之心。
1977年7月21日,劉節(jié)因患喉癌不治而辭世,終年76歲。
周夢江有《劉節(jié)傳略》。《劉節(jié)日記(1939-1977)》(上下),劉節(jié)著,劉顯曾整理,大象出版社2009年6月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