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生平
道信一生的經(jīng)歷和事跡,主要見于《楞伽師資記》、《續(xù)高僧傳》、《傳法寶紀》、《神會語錄》、《歷代法寶紀》、《祖堂集》、《傳燈錄》等文獻,其中《續(xù)高僧傳·道信傳》的記載,道信俗姓司馬,世居河內(nèi)(今河南沁陽縣),后遷徙蘄州廣濟(今湖北武穴),生于陳太建十二年(580),卒于唐永徽二年(651),“春秋七十二”。他的一生大體經(jīng)歷了密懷齋檢、隨師修禪、附名吉州寺、傳法雙峰山幾個階段。
第一階段(約七至十二歲)。道信從一僧修戒行。由于其僧“戒行不純u2019,道信多次陳諫,其僧不聽,道信只好“密懷齋檢”,“經(jīng)于五載而師不知”(《續(xù)高憎傳·道信傳》)。少時的道信表現(xiàn)出虔誠向佛,于事不茍的品性。據(jù)凈覺《楞伽師資記·道信章》載,道信著有“《菩薩戒法》一本”。這當然是道信后來傳法時所作,但由此看出道信一生重視戒行,并以此要求他的門徒。道信的《菩薩戒法》已失傳,無法知其具體內(nèi)容,近代佛學高僧印順認為,“道信的《菩薩戒法》雖沒有明文可考,然從南能北秀的戒法,以自性清凈佛性為菩薩戒體而論,可以想見為梵網(wǎng)戒本。道信的戒禪合一,是受到了南方,極可能是天臺學的影響!
第二階段(約十三至二十三歲)隨僧璨靜修禪業(yè)。道信因不滿其僧的“戒行不純”,得知有二僧“入于舒州皖公山(今安徽潛山縣西北)靜修禪業(yè)”,于是“聞而往赴,便蒙受法,隨逐依學,道經(jīng)十年”(《續(xù)高僧傳·道信傳》)。《傳法寶紀》說,皖公山的二僧就是僧璨與“同學神定師”,道信的依止師即是僧璨。十年后,僧璨前往羅浮山(廣東博羅縣)不許道信相隨,并說:“但于后住,必大弘益”。即是說,在僧璨看來,道信學禪已成熟,可以離開僧璨自行修禪傳法了。從此,道信開始獨立修禪傳法。
第三階段(約二十四至四十歲左右)附住他寺。道信離開僧璨后,先是“附名住吉州寺”。在此期間,吉州(江西吉安)發(fā)生了一件大事:“被賊圍城,七十余日,城中乏水,人皆困弊。信從外入,井水還復。刺史叩頭:u2018賊何時散?u2019信曰:u2018但念般若。u2019乃令合城同時合聲,須臾外賊見城四角大人力士,威猛絕倫,思欲得見。刺史告曰:u2018欲見大人,可自入城。u2019群賊即散!保ā秱鞣▽毤o》)由于道信為吉州城民解了圍,避免了一場劫難,因而受到吉州民眾的敬仰,于是名聲大振。不久,道信欲往衡岳,路次江州(今江西九江)時,“道俗留止廬山大林寺”。道信在吉州寺和廬山大林寺前后經(jīng)歷十余年。從他在吉州主張“但念般若”以退圍城之賦來看,此時的道信已非?粗亍栋闳艚(jīng)》的法力。廬山大林寺是三論宗興皇法朗的門人智鍇創(chuàng)建的道場,道信在這里再次受到以般若性空為核心的三論宗義的浸熏。廬山曾是東晉慧遠倡導“念佛三昧”的所在地,從道信在《入道安心要方便法門》中主張“念佛心是佛”以及援引《無量壽經(jīng)》文句加以發(fā)揮來看,很可能是受到了“念佛三昧”方法的影響。
第四階段(約四十歲左右至壽終)入黃梅雙峰山聚徒修禪傳法,“再敞禪門”。道信應(yīng)蘄州道俗之請,渡江進入黃梅雙峰山,蘄州道俗為他“造寺,依然山行”,道信見此處“有好泉石,即住終志”。道信在雙峰山傳法三十余載,“諸州學道無遠不至,刺史崔義玄往而就禮”,荊州四層寺法顯、神山寺玄爽等許多法師前來參訪問道,門徒多達“五百余人”。以其所制《入道安心要方便法門》傳授門徒。唐貞觀年問,唐太宗四度詔道信赴京,均辭謝不往,表現(xiàn)出隱居山林之志。唐高宗永徽二年閏九月四日,道信卒于雙峰山,臨終前語弟子弘忍為造塔,以示弘忍承其禪業(yè)之意。
大事年表
南陳 太建十二年(580)三月初三日 誕生
禪宗四祖道信誕生于齊昌郡蘄州苞興縣衙(今湖北省武穴市梅川鎮(zhèn)),取名司馬信。其父司馬申時任江乘令兼理苞興縣事。
隋 開皇三年(583) 四歲
入縣衙北竹影佛寺鄉(xiāng)塾發(fā)蒙讀書。
開皇六年(586) 七歲
入本鎮(zhèn)北濟北寺出家,或說在破額山出家。
開皇十二年(592) 十四歲
赴舒州(今安徽安慶市)皖山(今安慶市潛山、岳西)深處禮禪宗三祖僧璨為師。
此后十年,三祖往返隱遁于皖山山系的司空山、天柱山、霍山、英山、青獅山之間,道信隨侍。
開皇十四年(594) 十五歲
指點張懷到雙峰山出家,作栽松道者。
開皇十八年(598) 十九歲
新蔡縣改名為黃梅縣,縣治仍設(shè)在白花畈(今王楓鄉(xiāng)陳太山村)
開皇十九年(599) 二十歲
四祖用中草藥遏止蘄黃的瘟疫,用芥菜粑治愈疥瘡。
開皇二十年(600) 二十一歲
栽松道者于濯港岸邊變化鮮桃,周家女食桃有孕。
仁壽元年(601) 二十二歲
五祖弘忍誕生于黃梅濯港化城山社屋。
仁壽四年(604) 二十五歲
三祖赴羅浮山。
道信到吉州受戒、常住。
大業(yè)元年(605) 二十六歲
在蘄州府城東鳳凰山建正覺寺。
爾后多年中,于新蔡縣(黃梅縣前名)破額山建幽居寺、東禪寺、西禪寺(西永福寺)、武穴大金幽棲寺、大冶(今黃石市南郊)廣法寺。
大業(yè)二年(606) 二十七歲
三祖歸皖,道信回侍,三祖?zhèn)鞲兑吕彽佬艦樗淖,立化于皖公山岫樹下?/p>
大業(yè)四年(608) 二十九歲
期間,歸蘄黃收七歲弘忍為徒,攜住大林寺,四十年不離身旁。
大業(yè)七年(611) 三十二歲
蘄春郡久旱,瘟疫流行,四祖回郡教民眾念《般若》求雨,挖米菊做粑,旱象息,瘟疫消。
大業(yè)十二年(616) 三十七歲
于廬山望破額山紫氣橫分六道。
大業(yè)十三年(617) 三十八歲
赴吉州解林士弘之圍,暑天降雪息瘟疫,州民建雪山寺留居。
祖赴衡岳,經(jīng)九江,留居廬山大林寺十年。
唐 武德二年(619) 四十歲
說法于螺川、廬陵(今吉州一帶)。
武德三年(620) 四十一歲
應(yīng)蘄黃道俗之請,攜弘忍諸徒離潮山寺回蘄州,仍行走于蘄黃山區(qū)定址。
武德四年(621) 四十二歲
住錫破額山,終止頭陀行,擴建幽居寺。定居收徒,農(nóng)禪并舉。
武德七年(624) 四十五歲
大敞禪門,學侶云臻。
期間,千歲寶掌和尚第三次回住紫云山,禮謁四祖,請住持老寺。四祖遵從,并改稱老祖寺。
祖改破額為雙峰山,人稱“雙峰道信”。
貞觀四年(630) 五十一歲
祖赴牛頭山度法融,開牛頭禪系。
在此前后,弘忍奉命兼管東禪寺務(wù)。
貞觀八年(634) 五十五歲
蘄州刺史崔義玄,慕名禮拜四祖,祖曰:“神通妙用,全在爾心!
貞觀十年(636) 五十七歲
新羅僧人法朗于新羅國善德女王(630—646)初期來華,奔趨雙峰依四祖學禪。
期間,法顯、玄爽、善伏諸師先后來雙峰依四祖學禪。
貞觀十七年(643) 六十四歲
四祖四拒太宗詔請,拒不赴京。
貞觀十八年(644) 六十五歲
祖于傳法洞傳付衣法,弘忍承續(xù)宗統(tǒng)為禪宗五祖。
此后,弘忍遵祖意,建種松塔,建意生寺。于東禪寺接引老安,法如為弟子。
高宗永徽二年(651) 七十二歲
祖命元一造毗盧塔。
閏九月初四日,祖安坐塔中示寂。弘忍繼席。
高宗永徽三年(652) 逝后一年
塔門自開,祖身不壞,弘忍以漆塑真身,永供塔中。
高宗永徽五年(654) 弘忍五十四歲
弘忍移席東禪寺演法。
禪法師承
在皖公山,道信禪師跟隨三祖僧璨大師學習禪法。道信禪師開悟見性,當在這期間!段鍩魰肪硪挥涊d:
隋開皇十二年(592),有位沙彌,名道信,十四歲,前來禮謁三祖僧璨大師。
初禮三祖,道信禪師便問:“愿和尚慈悲,乞與解脫法門!
三祖反問道:“誰縛汝?”
道信道:“無人縛。”
三祖道:“何更求解脫乎(既然沒有人捆綁你,那你還要求解脫干什么呢?不是多此一舉嗎)?”
道信禪師聞言,當下大悟。
原來,吾人所感到的束縛不在外面,而在我們的內(nèi)心。束縛完全來自于我們自心的顛倒妄想,也就是分別、計度、執(zhí)著,如果看破了這些妄想,知道它們來無所來,去無所去,當體即空,不再被它們所轉(zhuǎn),那我們當下就解脫了。內(nèi)心不解脫,到哪兒都不會自在的。因此,解脫在心,不在外。
道信禪師開悟之后,并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繼續(xù)留在祖師的身邊,一方面侍奉祖師,以報法乳之恩,另一方面,借祖師的加持,做好悟后保任的工夫。這樣有八九年的時間(亦說十年)。
在這期間,三祖不時地點撥道信禪師,并不斷地加以鉗錘,直到因緣成熟,才肯把法衣托付給他。付法的時候,三祖說了一首偈子:
“華種雖因地,從地種華生。
若無人下種,華地盡無生!
并說道,“昔可大師付吾法,后往鄴都行化,三十年方終。今吾得汝,何滯此乎(當年慧可大師傳法給我之后,尋即前往鄴都,行游教化,時間長達三十年,一直到入滅。如今,我已經(jīng)找到了你這個繼承祖業(yè)的人,為什么不去廣行教化而要滯留在這里呢)?”
于是,僧璨大師便離開了皖公山,準備南下羅浮山弘法。道信禪師當然非常希望能隨師前往,繼續(xù)侍奉祖師,但是沒有得到祖師的同意。祖師告訴他:“汝住,當大弘益(你就住在這里,不要跟我走了,將來要大弘佛法)!
僧璨大師走后,道信禪師繼續(xù)留在皖公山,日夜精勤用功,“攝心無寐,脅不至席”。在皖公山居住了一段時間之后,因緣成熟了,道信禪師便離開此地,四處游化。隋大業(yè)年間(605-617),道信禪師正式得到官方的允可出家,編僧籍于吉州(今江西吉安地區(qū))的某座寺院。
《續(xù)高僧傳》卷二十記載,吉州城曾經(jīng)被賊兵圍困了七十多天,城中缺食少水,萬民惶怖困弊,情況非常危急。道信禪師聽說此事,心生憐憫,于是來到吉州城里。奇怪的是,自從道信禪師入城之后,原先干枯的水井突然有水了。守城的刺史對道信禪師感激不盡,連連叩頭,并問:“賊何時散?”道信禪師回答說:“但念摩訶般若波羅蜜多”。于是刺史便令全城的人同聲念“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念了不多久,城外的賊兵但見城墻的四角站滿了金剛力士,威猛無比,一個個都驚駭不已,紛紛四散。
隋末天下大亂,道信禪師應(yīng)道俗信眾的邀請,離開了吉州,來到江州(九江),住在廬山大林寺。唐初武德七年(624),又應(yīng)蘄州道俗信眾的邀請,到江北弘法,旋即在黃梅縣西的雙峰山(又稱破頭山)造寺駐錫傳禪。后稱四祖寺。在這里,道信禪師居住了三十多年,道場興盛,法音遠布,“諸州學道,無遠不至”,門徒最盛時多達五百余人,其中以弘忍最為著名。蘄州刺史崔義玄,聞道信禪師之名亦前來瞻禮。
唐貞觀年間,太宗皇帝非常仰慕道信禪師的道味,想一睹禪師的風采,于是詔令祖師赴京。但是,祖師以年邁多疾為由,上表婉言謝絕了。這樣前后反復了三次。第四次下詔的時候,皇帝火了,命令使者說:“如果不起,即取首來”(這次他如果再不來,就提他的首級來見聯(lián))。使者來到山門宣讀了圣旨,祖師居然引頸就刃,神色儼然。使者非常驚異,不敢動刀,便匆匆回到了京城,向皇上報告了實情。太宗皇帝聽了,對祖師愈加欽慕,并賜以珍繒,以遂其志。
道信禪師寂于永徽二年(651)閏九月初四日,春秋七十有二。臨終前,將法衣會付囑給弘忍禪師,并垂誡門人說:“一切諸法,悉皆解脫。汝等各自護念,流化未來!毖杂櫍沧。后謚“大醫(yī)禪師”。
道信禪師的開示,現(xiàn)存有《入道安心方便法門》,載于《欏伽師資記》!独阗熧Y記》是中國禪宗早期的主要文獻之一,為歷代禪人所重視。
史料記載
《續(xù)高僧傳》和《楞伽師資記》都沒有提到道信的籍貫,《傳法寶記》稱其為河內(nèi)(今河南省沁陽縣)人。道信七歲出家,是個重戒的人,雖然其師不注重這一點,但在這方面,他并未隨師。
關(guān)于道信和僧璨的傳承因緣,道宣在《道信傳》中有這樣的記載:
有二僧,莫知何來,入舒州皖公山靜修禪業(yè),(信)聞而往赴,便蒙授法,隨逐依學,遂經(jīng)十年。(《續(xù)高僧傳》卷二十)
后人據(jù)此認為,這二僧中,有一位就是男僧粲,因為《辯義傳》中說過,僧粲禪師曾在廬州獨山求法,獨山和皖公山相鄰。
在皖公山,傳法于道信的僧粲又到司空山(今安徽省太湖縣境內(nèi))隱居,道信則仍留在皖公山修道,后來因朝廷尋訪賢良之士,道信被允許正式出家,配住江西的吉州寺。這出家的時間,《傳法寶記》認為是隋朝大業(yè)(605一618)年間。吉州(今江西吉安縣)一度曾遭反政府軍事力量的圍困,長達七十多天,道信為缺水的市民從城外運來水,又提出解圍的辦法(據(jù)說是念《般若經(jīng)》),平定之后,道信到湖南衡山去修道,路經(jīng)江州(今江西九江市)時,被廬山道俗留住,居大林寺十年。這也說明道信在當時的安徽、江西和湖北的長江沿岸已有一定的聲望了。
十年后,蘄州(治所在今湖北省蘄春縣)僧眾請道信到黃梅(今湖北省黃梅縣)去,并為他造了寺院。道信去后,仍是選擇在山中修行,他選中了雙峰山(原名破頭山,道信住此山時,改為雙峰山),由此,叢林中遂稱其為雙峰道信。
這雙峰道場使得道信聲譽大興,當時的從學弟子有五百多人,其中不乏遠道而來者,道宣描述為“無遠不至”。有人主張,從僧團的這種較大規(guī)模來看,道信可以說是禪宗的創(chuàng)始人,因為道信首先組織了禪宗僧團。實際上僅就這一點是不足以說明禪宗之創(chuàng)立的,禪宗成立在理論上的標志是其革新理論體系的建立,而這是由惠能完成的。
關(guān)于道信,也有一些傳說,比如他初遇僧粲時,求解脫法門,有一段無人系縛、本自解脫的對話,體現(xiàn)出本性具足的思想。
道信禪法
道信的禪法,從藉教悟宗的角度看,所藉之經(jīng)教,包括《楞伽經(jīng)》和《文殊說般若經(jīng)》,他曾寫過一本《入道安心方便法門〉,就是依據(jù)這兩種經(jīng)典而作的。他說:“我此法要,依《楞伽經(jīng)》諸佛心第一,又依《文殊說般若經(jīng)》一行三昧,即念佛心是佛,妄念是凡夫!薄独阗熧Y記》卷一)
這個一行三昧是道信禪法的特色。一行三昧,從理上說是要觀真如法界的平等之相,即所謂“法界一相,系緣法界,是名一行三昧”(《文殊說般若經(jīng)》卷下)。從事上說,是指坐禪法門,念佛法門。
不過道信一行三昧的修行方法,從本質(zhì)上講,也是任心運作的無修之修。他強調(diào):“身心方寸,舉足下足,常在道場;施為舉動,皆是菩提。”(《楞伽師資記》卷一)這也是后來洪州宗立宗的根本。
至于具體的修行方法,道信是講方便法門的,他主張先要行懺悔,端坐不動,念諸法實相,除去障礙妄想,在此基礎(chǔ)上,進行念佛,以進一步去除執(zhí)心,念念不斷,最后忽然而得到澄明解脫。
這種念佛并不是往生西方,念西方的佛,而是念自心之佛,因為佛在自心中,離開眾生的自心就沒有別的佛。這一看法把達摩以來的心性論進一步突出為佛性論,突出了眾生與佛性的關(guān)系,并不是一般地討論自性清凈心問題。這種眾生與佛的平等不二觀正是祖師禪的宣言之一。
道信把這種念佛稱為安心,他提出了五事方便來實現(xiàn)安心法門:
一是了知心之本體,這就是心的體性本來清凈,無染無污,與佛相同。
二是了知心的相用,心能生滅萬法,而心的本身卻是不生不滅的,萬法皆由心生,從本質(zhì)上講與心沒有差別。
三是經(jīng)常保持這種覺悟之心,了知諸法的空寂本性,而能于相無相,不生執(zhí)著之念。
四是觀身,觀自己的色身是空,空幻如影,可見而不可得。
五是守一不移,不論是動是靜,常守本心,這樣就可以明見佛性,早入定門。
這個“守一不移”,是道信對于安心法門的具體操作方法的概括,他這樣描述:
守一不移者,以此空凈眼,注意看一物,無問晝夜時,專精常不動。其心欲馳散,急手還攝來,如繩系鳥足,欲飛還掣取,終日看不見,混然心自定。(《楞伽師資記》卷一)這種具體的看心形式,卻是祖師禪一貫反對的。
法門 道信的方便法門也是針對不同根性的學人而施設(shè)的,他區(qū)分四種根性:有行有解有證,是上上之人;無行有解有證,是中上之人;有行有解無證,是中下之人;有行無解無證,是下下之人。
對于上根學人,只須任運而修:
亦不念佛,亦不捉心,亦不看心,亦不計念,亦不思惟,亦不觀行,亦不散亂,直任運,亦不令去,亦不令住,獨一清凈,究竟處,心自明凈。(同上)
這就是既受祖師禪也受分燈禪贊賞的任運修習,其實這是一種無修之修,不過道信還沒有像后來的禪人那樣從入世的角度來講任運。
對于下根眾生,則可以行看心之法:
或可諦看,心即得明凈,或可一年,心更明凈,或可三五年,心更明凈。(同上)
這是需要長期漸進修習才能達到最終覺悟的,也是祖師禪所激烈反對的,在祖師禪前史中,可以說是道信首次明確地提到漸修漸悟的形式和具體方法。
對于學人的悟解方式,道信也作了區(qū)分,或者是聽他人解說而悟,或者是不須人說而自悟?梢钥闯,道信的禪法已比較全面系統(tǒng)了。
《傳法寶記》中對道信禪法的描述,十分簡單,含兩項內(nèi)容,一是坐禪,二是作務(wù)(即勞作、勞動):
(信)每勸諸門人曰:努力勤坐,坐為根本,能作三五年,得一口食塞饑瘡,即閉門坐,莫讀經(jīng),莫共人語。
這與口說玄理的僧粲就不一樣了,這種“作”,不只是指一般的日常行為,而特別是指農(nóng)業(yè)勞動。祖師禪是講自立的,所謂自立,不僅僅是純禪的自悟自修,這種意義的自立是沒有多大爭論的,主要的是指禪在經(jīng)濟上的自養(yǎng),政治上的自立,擺脫政治依賴和經(jīng)濟依賴性。禪宗道場一般都建在諸省交界處,或者是偏遠省份,這都有助于實現(xiàn)這種自立性。在政治上自立的一種表現(xiàn),就是和皇室保持一定距離,不入宮廷,不當國師(在祖師禪和分燈禪時代,入宮當國師的禪僧是很少的),這也是如來禪和祖師禪的一個區(qū)分點。在道信以及弘忍、惠能身上,都有敕命入宮,又都拒絕入宮的傳說。
四祖道信大師悟道因緣
四祖道信大師,俗姓司馬,河內(nèi)人(今河南泌陽縣),生而超異,自幼即對大乘空宗諸解脫法門非常感興趣,宛如宿習。道信禪師七歲出家。其剃度師戒行不清凈,道信禪師曾多次勸諫,但是對方卻聽不進。沒有辦法,道信禪師只好潔身自好,私下地持守齋戒,時間長達五年之久,而他的老師竟然一點兒也不知道。
后來,道信禪師聽說舒州皖公山(今安徽潛縣)有二僧在隱修,便前往皈依。這二僧原來就是從北方前來避難的三祖僧璨大師和他的同學定禪師(亦說林法師)。
傳法方式
道信以前的幾代禪師,在傳法方式上均以“游化為務(wù)”。他們隨緣而住,“不恒其所”,“行無軌跡,動無彰記”,“隨其所止,誨以禪教”。道信改變“游化為務(wù)”的傳統(tǒng);入雙峰山“擇地開居;營宇立像,存沒有跡,旌榜有聞”(《傳法寶紀》),采取定居傳法的方式。這一傳法方式的改變,對禪宗的形成和發(fā)展起了重要作用。因為很明顯,“游化為務(wù)”的傳法方式,禪師來去不定,很難發(fā)展門徒,因而從達摩到僧璨,其弟子寥寥無幾。道信定居雙峰山后,才出現(xiàn)“諸州學道無遠不至”,門徒多達五百余人的盛況。一般說來,要形成一個佛教宗派,除了要有宗主和獨成體系的教義外,還必須有一定規(guī)模的徒眾團體。道信之前,由于“游化為務(wù)”無法形成這樣的僧眾團體,只有在道信定居雙峰山后,才形成這樣的僧團,因而才開始具備一個宗派的基本條件。為保障徒眾的禪修,道信在雙峰山開創(chuàng)了農(nóng)禪并重的禪風。《傳法寶紀》載,道信每勸人曰:“努力勤坐,坐為根本。能作三五年,得一口食塞饑瘡,即閉門坐,莫談經(jīng),莫共人語!弊骷础白鲃(wù)”、“作役”,泛指一切生產(chǎn)勞動。“能作三五年,得一口食塞饑瘡”,說明道信及其門徒不是依賴官府供給或檀樾施舍,而是通過自己的生產(chǎn)勞動,解決饑寒問題。
按印度佛教風習,出家修道者不事生產(chǎn),靠他人布施或沿門乞食為生。佛教傳入中國后,隨著寺院經(jīng)濟的形成和僧侶的增多,宋晉時已出現(xiàn)了下層僧侶“或墾殖田圃”,“或商旅博易”,“或矜持醫(yī)道”等“肆力以自供”的現(xiàn)象(見《弘明集》卷六晉釋道恒《釋駁論》)。雖然如此,達摩及慧可、僧璨幾代禪師依然一直遵循印度佛教風習,奉頭陀行,苦行節(jié)欲,一衣一缽,乞食為生。道信在雙峰山實行農(nóng)禪并重、自食其力,這在禪宗史上是一創(chuàng)舉。這一創(chuàng)舉,不僅解決了徒眾的吃飯問題,為徒眾的穩(wěn)定和發(fā)展奠定了先決條件,而且有助于養(yǎng)成僧侶的勞動習慣,弱化對社會的依賴意識,減輕百姓的經(jīng)濟負擔,因而在整個佛教史上都具有積極意義。道信開創(chuàng)的農(nóng)禪并重、自食其力的風尚,為弟子弘忍及后來的禪師繼承發(fā)揚,成為中國佛教的一個優(yōu)良傳統(tǒng)。弘忍提出“四儀(行住坐臥)皆是道場,三業(yè)(身口意)咸為佛事”,把禪僧的一切活動(包括生產(chǎn)勞動)提升為禪修,為農(nóng)禪結(jié)合、自食其力提供了理論依據(jù)。至百丈懷海,更將自食其力定為叢林規(guī)制。堅持“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在佛教上傳為美談。
禪之綱要
心凈即佛,佛即是心,為道信禪之綱要!度说腊残囊奖惴ㄩT》開頭就說:“我此法要,依《楞伽經(jīng)》u2018諸佛心第一u2019,又依《文殊說〈般若經(jīng)〉》u2018一行三昧u2019,即念佛心是佛,妄念是凡夫!奔词钦f,依據(jù)《楞伽經(jīng)》中所說諸佛“心”為根本的教理,又依據(jù)《文殊說〈般若經(jīng)〉》的“一行三昧”法,修禪者通過念佛使自心成為佛,若心有妄念不清凈,則是凡夫。
道信所依據(jù)《楞伽經(jīng)》,即達摩用以教弟子“藉教悟宗”的宋譯四卷本《楞伽經(jīng)》,屬大乘唯識有宗經(jīng)類。此經(jīng)宣說“三界唯心”諸佛如來“以性自性第一義心,成就如來世間出世間上上法”;“如來自性清凈”,又名“空、無相、無愿、如、實際、法性、法身、涅槃等”;眾生“如來藏雖自性清凈”,但為客塵妄念所覆而不能顯現(xiàn),通過修行“凈除自心現(xiàn)流”,而“入無相無所有清凈境界”!段氖庹f〈般若經(jīng)〉》屬于大乘空宗經(jīng)類,此經(jīng)重在宣說萬法一如、平等不二,“空為如來”,“法界即無相”,“一切法空即是菩提”亦即是“般若波羅密”。簡而言之,《楞伽經(jīng)》的旨趣在教人拂除客塵妄念,體認“自性清凈”之“如來藏心”;《文殊說〈般若經(jīng)〉》的旨趣則在教人舍諸分別相執(zhí),建立“一切法空”的“般若”空觀。由此可見,二經(jīng)雖旨趣不同,但亦有相通處。道信以此二經(jīng)為典據(jù),表明融合大乘空有二宗教理為禪法心要的趨向。
《文殊說〈般若經(jīng)〉》的“一行三昧”,講通過念佛名字,達到心契入“法界一相”的三昧境界。《入道安心要方便法門》引其經(jīng)文,作為方便法門之一。其經(jīng)文云:
云何言一行三昧?佛言:法界一相,系緣法界,名一行三昧,若善男子善女人欲入一行三昧,當先聞般若波羅密,如說修學,然后能一行三昧,如法界緣起不退不壞、不思議無礙無相。善男子善女人,欲入一行三昧,莊處空閑,舍諸亂意,不取相貌,系心一佛,專稱名字,隨佛方所,端身正向,能于一佛,念念相續(xù),即是念中,能見過去未來現(xiàn)在諸佛。何以故?念一佛功德無量無邊,亦與無量諸佛功德無二,不思議佛法,等元分別,皆乘一如、成最正覺;季邿o量功德、無量辨才。如是入一行三昧者,盡知恒沙諸佛法界無差別相。
“法界一相”指一切萬法本性空寂無相,“無二無別”。能始終如一地契心于“法界一相”,就是“一行三昧”。要入一行三昧,應(yīng)當先聽聞般若波羅密經(jīng),隨后依經(jīng)中所說進行修習。具體方法是,靜處端坐,排除雜念妄想,心系一佛,不取相貌,專念佛名,久而久之,便“見過去未來現(xiàn)在諸佛”,自身就與“諸佛功德無二”,與“不思議佛法等無分別,皆乘一如”,成就“正覺”,這種“正覺”,就是“盡知恒沙諸佛法界無差別相”(即“法界一相”)。亦即是“一行三昧”達到的目的和境界。
道信采用《文殊說〈般若經(jīng)〉》的“一行三昧”,但沒有僅停留在“一行三昧”的原意上,而是結(jié)合其他經(jīng)典加以發(fā)揮,指出念佛的最終目的是達到內(nèi)心“澄寂”“更無所緣念”,這“無所緣念”的“澄寂”之心就是“佛”。道信接著說:
“《普賢經(jīng)》云:一切業(yè)律海,皆從妄相生,若欲懺悔者,端坐念實相,是名第一懺悔。除三毒心、攀緣心、覺現(xiàn)心。念佛心心相續(xù),忽然澄寂,更無所緣念!浤罘穑示壊黄,則泯然無相,平等不二,入此位中,憶佛心謝,更不須證。即看此等心,即是如來真實法性之身,亦名正法,亦名佛性,亦名諸法實性實際法,亦名凈土,亦名菩提金剛?cè)帘居X等;亦名涅槃界般若等,名雖無量,皆同一體!
“業(yè)障”,即身口意所造之惡業(yè)障蔽正道!皩嵪唷奔础盁o相”。一切業(yè)障均生于妄念,只有斷除一切妄念,才能消除業(yè)障!澳顚嵪唷被颉澳罘稹,是實現(xiàn)摒除各種妄念的手段。專心一意不停地念佛,其他妄念就不會產(chǎn)生,逐漸進入“泯然無相,平等不二”的境界,在這種境界里,念佛的念頭也沒有了,內(nèi)心“忽然澄寂,更無所緣念”,這就達到了念佛的目的,也是禪修的最終目的,不須再修證了。因為這時的“無所緣念”的“澄寂”之心就是“如來法身”,“佛性”,“本覺”,“涅槃”。道信的這種禪法,簡要地說就是去妄,凈心,心凈即佛或無念即佛。
基于無念之心即是佛的思想,道信進而提出“離心無別有佛”,“念佛即是念心,求心即是求佛”的論斷。他說:《大品經(jīng)》云:無所念者,是名念佛。何等名無所念?即念佛心名無所念。離心無別有佛,離佛無別有心,念佛即是念心,求心即是求佛。
在道信看來,按《大品般若經(jīng)》所說,佛的本質(zhì)不是“三十二相八十種好”的有形色相,而是無相,以無相為對象的念佛只能是無所念,因而心無所念就是念佛。既然如此,那么念佛就是成就無所念之心,成就無所念之心就是念佛。這樣,道信就以《大品經(jīng)》為理論環(huán)節(jié),將《文殊說〈般若經(jīng)〉》的“念佛”變?yōu)椤澳钚摹薄4送,道信又通過對《無量壽經(jīng)》文意的引申,強調(diào)“佛即是心”。他說:“《無量壽經(jīng)》云:u2018諸佛法身入一切眾生心想,是心是佛,是心作佛u2019。當知佛即是心,心外無佛也!北緛,《無量壽經(jīng)》的原文為:“諸佛如來是法界身,遍入一切眾生心想中。是故汝等心想佛時,是心即是三十二相八十種好。是心作佛,是心是佛,諸佛心遍知海,從心想生,是故應(yīng)當一心系念,諦觀彼佛。”其意思很清楚,即若心觀想佛時,心中便呈現(xiàn)佛的好形相,因此應(yīng)當一心念佛,諦觀佛的形相。而道信加以刪改和引申,變成自心本來是佛,否定心外之佛的存在,完全超出了經(jīng)文的原意。
與此相關(guān)連,道信強調(diào)自己的清凈本心就是佛國凈土。對追求往生西方佛國凈土的修行理論提出批判。有人問:修行“用向西方不?”信曰:“若知心本來不生不滅,究竟清凈,即是佛國凈土,更不用向西方!度A嚴經(jīng)》云:u2018無量劫一念,一念無量劫。u2019須知一方即無量方,無量方即一方。佛為鈍根眾生,令向西方,不為利根人說也!奔热环饑鴥敉辆褪亲约旱那鍍舯拘模愿静挥每辞笊鞣椒饑鴥敉。
道信認為,“佛即是心”,“離心無別有佛,離佛無別有心”這種道理,對于修禪者特別重要,“若也知此道理,即是安心”。這是對菩提達摩“大乘安心法”的重要發(fā)展。眾所周知,達摩“大乘安心法”的綱要為“理入”和“行入”!袄砣胝撸^藉教悟宗,深信含生凡圣同一真性,但為客塵所染,不能顯了。若也舍妄歸真,凝住壁觀,無自無他,凡圣等一,堅住不移,更不隨于言教,此即與真理冥符,無有分別,寂然無名,名之理入!保ā独阗熧Y記·達摩章》)這實際上是把“深信含生凡圣同一真性”作為修禪者的認識基礎(chǔ),通過“凝住壁觀”的方法,達到“無自無他,凡圣等一”的境界,達到這種境界,就實現(xiàn)了修禪“安心”的目的。道信把“深信含生凡圣同一真性”發(fā)展為“佛即是心,心外更無別佛”。這樣一來,一切禪修便歸結(jié)為對自我本心的體悟,于是人佛、心佛、心性之辨成為禪宗的中心論題,禪宗成為名副其實的“心宗”。禪宗所謂的“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宗旨,其肇始者應(yīng)推道信。
禪修方法
“解行相扶”、“守一不移”是《入道安心要方便法門》中主張的基本禪修方法,是道信禪法的重要特色。道信說:“古時智敏禪師訓曰:學道之法,必須解行相扶,先知心之根源及諸作用,見理明凈,了了分明無惑,然后功業(yè)可成!奔词钦f,在修禪過程中,必須做到對“心”與“理”的明確認識和修持實踐的緊密結(jié)合,相輔相成,才能達到禪修的成功。古時智敏禪師,不見于史傳。據(jù)印順法師考辨,智敏可能是天臺智者的誤寫,因為《宗鏡錄》卷一百中引有天臺智者類似上述的話,道信非常推重智敏的禪法,并加以發(fā)揮,提出了“解行相扶”的五項內(nèi)容:
其一是“知心體,體性清凈,體與佛同”。道信認為,在“解行相扶”的禪修過程中,首先必須明白自己的“心體”(亦稱“本心”、“心性”)是“體性清凈”,與佛一體不二的。為什么呢?道信的依據(jù)是“一切諸事,皆是如來法身故”,“如來法性之身清凈圓滿”,故人之心體必然“清凈”。這一清凈心體既是無形無相的,又是常恒不變的,“知心本來不生不滅,究竟清凈”,“性雖無形,志節(jié)常在,幽靈不竭,常存朗然,是名佛性”。道信認為,眾生皆具清凈心體,只因有人被妄念煩惱覆蓋而不悟,故有凡圣的差別!敖(jīng)道:眾生心性,譬如寶珠沒水,水濁珠隱,水清珠顯。為謗三寶,破和合僧,諸見煩惱所污,貪嗔顛倒所染,眾生不悟心性本來常清凈,故為學者取悟不同,有如此差別!痹诘佬趴磥,修禪者了知自己的心體本來清凈,與佛一體不二,就可以堅定修禪成佛的信心,同時作斷除妄念、明心見性的修行功夫。
其二是“知心用,用生法寶,起作恒寂,萬惑皆如”。修禪者除了要明白自己具有與佛同體的清凈本心之外,還要了知心的作用。道信認為,清凈本心是產(chǎn)生一切諸法的根源,如一切佛法教義都來自于本心,“無量義者,從一法生。其一法者,則無相也。無相不相,名為實相,則泯然清凈是也!薄盁o量義”即佛法教義,“一法”指本體清凈心,所以說“用生法寶”。本體清凈心雖然產(chǎn)生一切諸法,而其本身依然“恒寂”,如同一面明鏡寂靜不動,卻能映現(xiàn)萬象!胺ㄐ陨,無心起作,如玻璃鏡懸在高堂,一切像悉于中現(xiàn),鏡亦無心,能現(xiàn)種種!钡佬潘f的“心用”實際上是指意識活動,即清凈本心產(chǎn)生意識活動又不隨意識活動而有所改變。后來禪師說的“真如是念之體,念是真如之用”、“萬法盡在自心”,而自心“不染萬法而常自在”,即是這種思想的注腳。
其三是“常覺不停,覺心在前,覺法無相”。“覺”,覺知、覺察、覺悟之意。在修禪過程中,要時時刻刻保持覺悟。覺的內(nèi)容首先是心體和心用,其次是“覺法無相”,即覺知一切諸法本性空寂,“法本無法,無法之法,始名為法”。道信指出,所謂“無相”,并非一無所有,而是“色即是空,非色滅空,色性是空”,“新學之人,直見空者,此是見空。非真空也。修道得真空者,不見空與不空,無有諸見也!奔次镉^空,同時無“空”、“不空”等見,才是對諸法“無相”的真正覺解。
其四是“常觀身空寂,內(nèi)外通同,人身于法界之中,未曾有礙”。即“不分晝夜,行住坐臥”,經(jīng)常觀察自己的身體“是四大五陰之所合,終歸無常,不得自在。雖未壞滅,畢竟是空”,“如水中月,如鏡中像,如熱時炎,如空谷響”,雖然“了了恒在眼前”,卻沒有獨立不變的實體。不令身內(nèi)“眼耳鼻舌身意”六根空寂,所對色聲香味觸法“六塵境”亦“了知是夢幻”。六根六塵皆“從本以來空寂,不生不滅,平等無二。從本以來無所有,究竟寂滅”,由此得到自己的身心各諸法實相、諸佛法身通同一體,沒有差別和隔礙的體驗。
其五是“守一不移,動靜常住,能令學者明見佛性,早入空門”。即是說,“守一不移”,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動搖,是使學者“明見佛性”,進入禪定境界的修持工夫。所謂“守一”就是“于一靜處,直觀身心”。具體說來,首先是“觀身”!笆匾徊灰,先當修身觀審,以身為本”,“常念六根空寂”,如上面所說。其次是“看心”、“斂心”!俺鯇W坐禪看心,獨坐一處,先端身正坐,寬衣解帶,放身縱體,自按摩七八翻,令心腹中嗌氣出盡,即滔然得性,清虛恬靜,身心調(diào)適,能安心神,則窈窈冥冥,氣息清冷,徐徐斂心”,由此而“神道清利,心地明凈,照察分明,內(nèi)外空凈,即心性寂滅,如其寂滅,則圣心顯矣”。
“斂心”的具體方法:“以此空凈跟注意看一物,無問晝夜時,專精常不動,其心欲馳散,急手還攝來,如繩系鳥足,欲飛還掣取,終日看不已,混然心自定。”即不分晝夜,時時刻刻用空寂清凈的眼光專注于一物而不動搖,一旦思想分岔,立即收回來。逐步達到內(nèi)心的清凈安定。這種“斂心”入定的過程不是一次完成的,是一步一步前進而實現(xiàn)的。就好似學射箭一樣逐漸縮小目標,“初射大準,次中小準,次中大的,次中小的,次中一毛、次破一毛作百分,次中百毛之一分,次后箭射前箭。笤笤相住,不令箭落。喻人習道,念念住心,心心相續(xù),無暫間念,正念不斷,正念現(xiàn)前。……念念常在心,其狀當如是!奔词股y的意識不斷地收斂,最后達到心性寂定的境地?傊,“定空空心,使心境寂靜,鑄想玄寂,令心不移,心性寂空”,這就是“守一不移”。
道信強調(diào)指出,“守一不移”只是方法,不是目的,目的是通過“守一”達到“一亦不為一”,即外不執(zhí)空,內(nèi)不念心,“內(nèi)外空凈”,“心性寂滅”的境界。這種境界不同于老子的“窈冥”境界和莊子的萬物“齊一”境界。因為老子的“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境界,“外雖亡相,內(nèi)尚存心”,“故老子滯于精識也!鼻f子的“天地一指,萬物一馬”的境界,“猶滯于一也”。而“守一不移”的結(jié)果,是既不滯于“空”,亦不滯于“心”,一切不滯,一切不執(zhí),無所得、無所住,這種境界高于老莊。因此修禪者要采取“守一不移”的方法,達到不守于“一”的清凈寂滅境界,決不能停留于“守一不移”的方法上。
以上“解行相扶”五項,前三項屬“解”,后二項屬“行”,“行”中有解有證(觀身心法相空寂為“解”,“明見佛性”、“內(nèi)外明凈”、“心性寂空”為“證”)。道信強調(diào)解行結(jié)合而尤重解證,他說“一解千從,一迷萬惑,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認為“解”是禪修能否成功的關(guān)鍵。道信以“行”、“解”、“證”為標準,把學人分為四等,認為“有行有解有證”是“上上人”;“無行有解有證”是“中上人”;“有行有解無證”是“中下人”;“有行無解無證”是“下下人”。在道信看來,“證悟”是最重要的,“理解”次之,“踐行”又次之。這種思想傾向直接導致禪宗惠能南宗重慧輕定,重“解”輕“行”的理論。此外,《入道安心要方便法門》中關(guān)于“忽然澄寂”,“豁然還得本心”,“身心方寸,舉手下足常在道場,施為舉動皆是菩提”等說法也為禪宗南宗主張的“頓悟成佛”,“擔水運柴無非妙道”的主張,提供了思想資料。
綜上所述,道信一生受到戒師、禪師、三論、天臺等多方面的影響,加上自己的融合創(chuàng)新,形成了戒行與禪修結(jié)合、楞伽與般若諸經(jīng)相融、知解與踐行相扶、漸修與頓悟相連、坐禪與作務(wù)并舉的禪風、禪理和禪法。道信的禪修理論和方法,不僅直接為“東山法門”的創(chuàng)立奠定了基礎(chǔ),而且包含了往后禪宗多向發(fā)展的端緒,因而成為中國禪宗史上一個重要里程碑。
浴佛井
在中國禪宗四祖道信的誕生地——湖北省武穴市梅川鎮(zhèn),有一口距今1400多年的古井,井水冬暖夏涼,清冽甘甜,史稱“浴佛井”。
此井內(nèi)圓外方,井口長0.6米,寬0.53米,一塊正六邊形的青石井圈覆蓋其上,井壁上端由一圈花崗石鑲嵌而成。井圈每個角和邊都刻有一朵荷花瓣,雕刻精細,形態(tài)逼真,宛如12朵盛開的蓮花。井口北側(cè)立有一塊石碑,上鐫明代萬歷年間所書“浴佛井”三個大字,蒼勁渾厚。
人據(jù)地而名,地藉人而靈。“浴佛井”的得名,源于中國禪宗四祖道信。歷史上曾先后稱為永寧縣、廣濟縣的湖北省武穴市,因佛事興盛,素有“佛國”之稱。據(jù)《廣濟縣地名志》載:相傳北周大象初年,東土禪宗四祖司馬道信出生時,其父司馬申為其沐浴,故稱“浴佛井”。
中國禪宗源于印度,始祖達摩。司馬道信十四歲到安徽潛山縣天柱山拜三祖僧燦為師,靜修禪道,后遵師南訪,在江西吉安祥符寺受戒,公元606年重返天柱山,稟承法嗣,為中國禪宗第四代祖師。道信力主禪醫(yī)禪農(nóng)并重,奉行“廣施佛法,普濟眾生”哲學觀,開中國一代佛史先河,終成東土化的禪宗奠基者。道信于公元651年9月4日坐化,享年72歲,死后被唐代宗李豫賜謚為“大醫(yī)禪師”美譽。
浴佛井千年流傳,當?shù)卦》鹣嘁虺伤,遂成佛?jié)。今天的浴佛井,已成當?shù)匾痪,吸引了海?nèi)外的信徒和旅游觀光者前來探訪,香火不斷。1999年金秋時節(jié),中國佛協(xié)咨議會副主席、中國十大名僧之一的廣州光孝寺方丈本煥大師,以93歲的高齡,尋宗訪祖,風塵仆仆來到這里,暢飲了浴佛井水,發(fā)出了“中國禪宗源道信,東方頓漸起黃梅”的感慨。
作為中國禪宗發(fā)展和佛祖?zhèn)鳠舻臍v史見證,浴佛井還成為歷代文人墨客和佛門弟子呤頌的對象。清人劉映丹有詩云:“半規(guī)古井凈無埃,佛母臨流浴佛胎。未許波旬藏芥子,好憑水月洗香孩。微官似鳳曾棲棘,妙諦如花欲問梅。法眼傳燈三十二,風云猶獲論經(jīng)臺”。
四祖寺
四祖寺,古稱幽居寺、正覺寺,又名雙峰寺。唐武德七年(624)禪宗四祖道信大師創(chuàng)建,為中國禪宗叢林之始。位于湖北黃梅縣雙峰山下,距縣城15公里,占地110多畝,與東山五祖寺相隔20公里。西山,又名破額山、雙峰山,海拔599.8米。風景秀美,名勝眾多。其中三塔(毗盧塔、眾生塔、衣缽塔)、兩橋(靈潤橋、明月橋)、一石刻(靈潤橋摩崖古石刻群)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道信禪師(580~651),俗姓司馬,世居河內(nèi)(今河南沁陽縣),后遷蘄州廣濟(今湖北武穴市)梅川鎮(zhèn)。12歲投司空山璨禪師求解脫法門,言下大悟,攝心無寐,脅不至席六十年。21歲于江西吉安受戒修學。越三年,聞璨和尚遍游江右告竣,歸司空侍之,得傳衣缽,為中國禪宗第四祖。大業(yè)二年(606),璨禪師寂。至廬山,住大林寺十年,研習止觀。大業(yè)十三年(617),38歲,住吉安祥符寺,令城中禁屠念“摩訶般若波羅蜜多”解圍城之困。
唐武德七年,蘄州道俗請師至黃梅造寺,見雙峰有好泉石,一住近三十年。大敞禪門,聚徒五百人,自耕自足,勤坐為本。著《菩薩戒本》一卷以傳戒法;又撰《入道安心要方便法門》,教人修習一行三昧以明心地。以農(nóng)養(yǎng)禪,行證并重,禪戒合一,融攝止觀等一切法門。蘄州雙峰多有得果之人。其忍禪師,承信禪師后,法妙人尊,時稱東山法門;荊州法顯,受“出要之方,降心之術(shù)”;衡岳善伏,得“入道安心”之法;荊州玄爽“亟發(fā)幽微,唯存攝念,長坐不臥,系念在前”;牛頭法融,則悟“百千法門,同歸方寸,河沙妙德,總在心源”之旨;新羅法朗,秉法東歸,開海東禪道之濫觴。四祖及其六大神足,不僅神州禪門法運之所系,新羅法朗實海東禪道奠基人。
永徽二年(651),祖命弟子造塔于寺之西嶺。同年古歷閏九月初四,自入塔中,垂誡門人,言訖而寂,世壽七十有二。第二年,塔門自開,肉身不朽,眾迎真身回寺供奉。代宗敕謚“大醫(yī)禪師”,塔曰“慈云”。
弘忍后,有清皎、仲宣、居訥、法演、止堂、云谷、平川、三昧寂光、戒初、起高浪、晦山戒顯、道綸溥等高僧相繼駐錫西山。
明正德十四年,四祖真身舉手至頂,吐火自焚,得無數(shù)舍利,殿亦同灰。荊王發(fā)起重建。清咸豐四年(1845)冬,毀于兵燹,光緒間復修。后又毀,僅存三間祖殿與古柏數(shù)株。
1995年12月,本煥長老擔起重興大業(yè),歷時五載,建成殿堂樓閣200余間,昔日祖庭,重現(xiàn)輝煌。2003年9月12 日,本老功成身退,凈慧大和尚繼任方丈。師以重振四祖禪風為任,倡導生活禪法,加強僧制建設(shè),繼辦《正覺》期刊,舉行以禪修為主旨的四眾共修法會及禪文化夏令營等活動,并進一步整治寺院周邊環(huán)境。而今,寺前停車場、“慈云之塔”石牌坊、傳法洞、寺院至毗盧塔及傳法洞朝圣臺階等工程相繼竣工。千古禪剎,生機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