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簡介
陸圻(1614—?)字麗京,一字景宣,號講山,浙江錢塘人。生于明神宗萬歷四十二年,卒年不詳。少明敏善思,早負詩名。與陳子龍等為登樓社,世號“西泠十子體”。性至孝,嘗割股療母病,久而知醫(yī)。后嘗入閩為浮屠,母促之歸。當賣藥長安市上。適湖州莊廷鑨私撰明史,因圻名盛,列之卷首,與查繼佐、范驤皆被株連。事白后,遁之黃山學(xué)道,他的兒子陸寅號泣請歸。不久,又往依嶺南金堡于丹崖精舍,忽易道士服遁去。(或云:隱武當山為道士)遂不知所終。陸圻與弟陸培、陸堦皆有文名,時號“陸氏三龍門”。著有《從同集》、《威鳳堂集》、《西陵新語》、《詩禮》二編及《靈蘭堂墨守》等,均《清史列傳》并傳于世。
生平
陸圻,字麗京,一字景宣,本號講山,清代仁和(杭州)人。順治時拔貢。父親運昌,是明代萬歷進士。陸圻自少聰穎,讀書過目不忘。六七歲就能寫詩,父親很喜愛他。陸圻素負盛名,士人爭相接近他,與弟堦、培都以文章經(jīng)世自任,海內(nèi)稱為三陸。明代崇禎間,文章宗匠,都尊崇婁江(江蘇太倉)張溥。張溥卒后,陸圻前往吊唁,賦五言長律,一時傳抄,以為杰作。又與陳子龍等結(jié)登樓社,世人號為西泠體,為西泠十子之冠。陸圻對父母極為孝順,曾割股治療母病,久而知醫(yī)。明亡后,絕意功名,行醫(yī)賣藥于江浙間,頗著奇效,吳中(蘇州)人稱他為講山先生。湖州(屬浙江)莊鐘私自編寫《明書》,為人告發(fā),陸圻與查繼佐、范驤都被株連,很久才獲釋。父母去世后,就棄家遠游,入粵拜謁天然和尚,扳依佛門,法名今龍(一作今竟、又作德龍),字與安。又訪部澹歸于丹崖精舍。澹歸,法名今釋,原為明朝進士、知臨清州事金堡,遁跡佛門。南雄太守陸世楷造丹崖舍給他居住。陸圻前往皈依澹歸。
陸圻棄家出游后,文士們都追慕他。當時洪昉思(升)有答友人絕句說:“君問西泠陸講山,飄然瓶缽竟忘還;乘云或化孤飛鶴,來往天臺、雁宕間!(見《靜志居詩話》)
著作
陸圻所著醫(yī)書,可醫(yī)者有《本草丹臺錄》二卷、《醫(yī)林口譜》二卷(《浙江通志·子類部事類》有《口譜》二十四卷、《兩浙軒錄》)作《陸生口譜》),《醫(yī)案》一卷(俱見《海寧續(xù)目》),《醫(yī)林新編》若干卷(見《張氏醫(yī)通》引用書目,《海寧續(xù)目》作《醫(yī)道十篇》,《浙江醫(yī)籍匯考》作二卷),《傷寒捷書》二卷(《杭州府志》)。其他著作尚有《從同集》、《威風(fēng)堂集》、《本陵新語》、《洛神賦辨注》、《詩禮二編》、《新婦譜》(俱見《浙江通志》),《詩經(jīng)吾學(xué)》三十卷(見《仁和縣志》),《內(nèi)詩》五卷(見《經(jīng)義考》),《冥報錄》一卷(見《說鈴》)。
故事的另一面 :阿袁和陸圻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帶著些許不詳?shù)恼髡,敲門聲像急雨般砸下來。張國蘭拉開防盜門,女兒陸圻站在外面,全身竟是濕透的,頭發(fā)到衣角正往地面噼里啪啦砸著小水粒。“天,這是怎么搞的?”張國蘭一把將女兒拉進來,死魚般冰冷滑膩的手感。
“倒霉啊,剛經(jīng)過一間洗車店被水槍沖了!贝蟾乓驗槔,陸圻說話的聲音有點發(fā)抖,她皺眉脫掉浸滿水的運動鞋和襪子,在鞋柜里找了涼拖穿著往浴室里走去。
張國蘭和坐在沙發(fā)上看球賽的陸君偉對望一眼,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卻是說不上來。
女兒今年23歲,大學(xué)畢業(yè)后在新林市電視臺做了三個月的實習(xí)編導(dǎo),眼看要轉(zhuǎn)正卻以“不想說謊話”為由辭了職。父親陸君偉就工作的事和女兒多次交換意見,只要她愿意,隨時可以通過關(guān)系進幾間還算不錯的國營企業(yè),但陸圻并不熱心,始終懶散,每天睡到九點起。有一次父母的意見提得厲害了,她將自己關(guān)進房里兩天兩夜,張國蘭教書多年,本有輕微的神經(jīng)衰弱,那次真是被嚇壞,再也不肯逼迫女兒一絲一毫,而一向好脾氣的陸君偉也只能這樣想——反正家里不是養(yǎng)不起。隨后陸圻在網(wǎng)上找了兼職的廣告文案來寫,收入并不比坐班差很多。
淋浴聲嘩啦啦地持續(xù)著,外面的電視聲越來越微弱,夫妻倆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屏幕,耳朵卻飛過去緊緊貼在浴室門上。今天陸圻在里面呆了起碼比往日多一倍的時間,張國蘭看看電視又看看墻上的鐘,手掌不住地在腿上來回摩挲,丈夫拍拍她的手背,示意不要太憂心。
哐啷一聲,張國蘭從沙發(fā)上彈起來,四處張望,原是大風(fēng)撲進陽臺吹翻了一小盆花。心跳怦怦地超過了120,今晚的確是有些神經(jīng)質(zhì),她掩飾著心慌邊走邊說:“刮這么大的風(fēng),看來雨是下不來了!背鋈⒛桥韬m扶起,防腐木地板上散落了些泥土,被風(fēng)吹著像珠子似的滾來滾去。拿掃把掃幾下,地板干凈了,心也鎮(zhèn)定下來,張國蘭站在扶欄邊望著外面清朗高遠的天空,大朵白云被疾風(fēng)推著像漲潮之前的海浪往岸邊層層翻滾,她忍不住喚丈夫:“老陸,你也出來吹吹風(fēng),好涼爽的夜啊!
正說著,但見陸圻趿拉著拖鞋走進客廳,她拉開冰箱拿牛奶出來喝,破天荒地往父親身邊一靠,問到:“幾比幾了?”“呃?”陸君偉心思早沒留在比賽上,哪里知道幾比幾,只好嗯嗯啊啊地跟女兒打馬虎眼,不能干脆地說不知道,畢竟女兒很少主動與他親近地坐下來。
陸圻不計較父親敷衍的回答,她顯然對足球比賽興趣不大,兩分鐘內(nèi)拿著遙控器調(diào)換了無數(shù)個頻道,音樂臺正在放某個明星的演唱會,張國蘭關(guān)了落地門快步走入,口中招呼著:“哎,就看這個,聽會兒歌挺好的!彼踔敛挥浀媚莻明星的全名,只有模糊的印象——女兒喜歡。電視畫面定格在那個吐詞不清奇裝異服的歌手臉上,三個人像雕塑般認真欣賞到了姿勢僵硬的程度,風(fēng)不停在外面咆哮著,仿佛要破門而入似的將落地門吹得轟轟作響,他們努力不被打擾地盯著電視。如此滑稽地堅持了一會兒,陸圻伸著懶腰站起身說:“爸媽,我先去睡了。”
“嗯!
“嗯!
父母同時答話。
陸圻房間的燈一夜沒關(guān)。
第二天張國蘭在學(xué)校辦公室的報紙上看到一則新聞,標題是:男子離奇溺水身亡,家屬高額懸賞知情者。如今的世道,這種小災(zāi)小難小意外的發(fā)生實在不足為奇,新聞本身也是很窄的一幅夾在眾多民生關(guān)注中間,搭配的黑白照片極是模糊,張國蘭推近眼鏡去看,猛地像是被針扎了一下。林水河。清晨7點時男子的尸體在林水河?xùn)|二段被人發(fā)現(xiàn),離她家所在的西三段不過相距2KM,搞不好就是從西三段淌下去的呢。死亡好像突然逼近身后吹了口冷氣,張國蘭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又連著哆嗦好幾下,觸電般想起昨夜抓住女兒手臂是滑膩冰冷的感覺。
辦公室里沒有人,張國蘭抓起電話撥回家,她決定問問陸圻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電話響了一聲、兩聲、三聲,沒有人接。是還在睡覺嗎?不該啊,課間操的鈴聲已經(jīng)響過,這都上午第三節(jié)課了,要擱平常她早就起來,張國蘭越想越不對,慌忙地在桌上留了張字條給同事羅老師,準備回家看看。
剛走到門口,電話鈴忽然響了,尖銳單調(diào)的聲音像把鉗子將她抓回來,接起竟是陸君偉,他在那邊一改往日溫吞的語調(diào)急沖沖地說,“國蘭,不對啊,我仔細想過了,咱們家樓下根本沒有洗車店。”也就是說,不管陸圻是在哪里的洗車店被水槍沖到,她回到家都絕不可能渾身上下還不停滴水,張國蘭只覺得兩腿一軟,頹然坐倒在椅子上,她慢慢揉爛了剛才寫的留言條,一股濕冷的感覺平地而起,淹沒了她的膝蓋,玻璃窗有輕微的動靜,是這年秋天第一片落葉刮在新林市第一中學(xué)高二年級教師辦公室的窗臺上,張國蘭坐在那里怔怔地看著葉子在細細的瓷磚上努力攀附著,最終輕輕地往樓下跌去。
下午回家時,張國蘭特地走到林水河邊看了看,前幾天接連下大雨,水面漂著些落葉,但居然很干凈,空氣里有隱隱嗆煙的味道,像過去在農(nóng)村里燒秸稈的黃昏。河面異常平靜,與其說這里剛剛發(fā)生過什么,感覺更像是正在悄無聲息地醞釀著什么,不遠處有幾個人站在河邊指指點點地說話,直覺告訴張國蘭他們在討論報紙上的那樁新聞,她想走過去聽聽,卻出于一種莫名的恐懼,反而遠遠地走開。
回到家,陸圻已經(jīng)把晚餐做好了,米飯的香味從廚房里彌漫出來,桌上簡單干凈的一湯兩菜。坐在桌前的陸君偉向張國蘭使了個按兵不動的眼色,她默默坐下來,三個人埋頭扒飯,氣氛里有種說不出的壓抑。吃著吃著,張國蘭終是忍不住問女兒上午去了哪里。
去買菜啊,陸圻回答,自自然然的神態(tài)。
這讓張國蘭稍稍放心一點,她隨即提起報紙上的懸賞事件,陸圻的神色也并沒有異樣,她想,大概真是自己太敏感。
兩天之后的夜里,警察敲門。
“這是陸圻的家嗎?”較高個子的男警問,帽檐下蓋著瘦得兩頰往里凹陷的臉,看不見眼睛,薄薄的嘴唇顯得非常冷淡。較矮的女警倒是笑瞇瞇的,兩腮圓圓地鼓著,形狀接近臨產(chǎn)之前的金魚肚子,仿佛隨時會爆炸裂開。
“是。請問你們……”張國蘭的心跳又加速跳動,她擦著汗,這更年期真是說來就來。
“是這樣,”女警官開口了,和顏悅色地說,“我們這里有個案子想找她了解一下情況,據(jù)群眾反應(yīng)您女兒也許知道一些情況!
“什么案子?”陸君偉的手從后面搭上來,張國蘭禁不住微微一顫。
“我們還是直接和陸圻談吧。”男警官接過話,語氣里有不容置疑的威嚴。
陸君偉讓妻子進去房間里叫女兒,他則謹慎地要求再看看兩位警官的證件,這年頭行騙的太多,上個月他們研究所的郭主任家就險些被兩個冒充的電信工作人員搶劫,幸好緊要關(guān)頭郭主任想起自家一直是用網(wǎng)通,哪來的電信網(wǎng)絡(luò)維修服務(wù)啊,遂將門死死地關(guān)上,全身立即爬滿了余悸的虛汗。
男警察叫梁東,女警察叫羅雯。兩人笑著夸獎陸君偉防范意識挺強,倒半點不像是來調(diào)查案件的樣子,老陸暗暗松一口氣。這邊剛進門,陸圻穿好外套從臥室里出來了,她和兩個警官對望一眼,神態(tài)是十分了然。
這邊吧,陸圻招呼著,幾個人在餐桌旁邊圍桌坐下。
2、
“這個人你認識嗎?”梁東拿出一張男子的照片,看上去大約有25、6歲,穿件白背心站在棕櫚樹下,及膝花短褲,人字拖。
“不認識!标戂叽稹8改冈谏砗笳局,緊張得指甲摳到木頭椅背。
“那么,9月29日晚上10點你在哪兒?”梁東將照片擱在桌面,用手指輕輕扣著。
“我出去喝了點東西,在u2018拉提u2019咖啡!
“你自己一個人?”
“一個人!
“怎么一個人去喝咖啡,應(yīng)該有朋友才對呀!绷_雯笑瞇瞇地插話,但笑容里有種說不清的試探懷疑。
“我都是一個人去,不信你問我媽。”陸圻說,語氣里有不愉快的冷淡。
張國蘭趕緊點點頭,“她喜歡跟自己呆著,這點大家都知道!
“可是,”梁東沉吟了一下,“u2018拉提u2019的老板趙小姐說你那天不是單獨離開!
“呃!标戂邠狭藫项^,好像難以啟齒,“當時是有個男人跟著我,挺煩的!
“他跟著你干嘛?”羅雯馬上追問,聲音提高了兩個度。
“我又不是犯人,逼三趕四地作什么!”陸圻惱了,跟著變得大聲。
“陸小姐,我們之所以來調(diào)查情況,是對案件已有基本的了解。希望你配合!绷簴|再次插話,淡靜的語氣使她沉默。
“他騷擾我,說想跟我交朋友!
“噢?你怎么說?”
“我當然說不啊,我不認識他,也不想認識!
“那他跟了你多遠?”
從拉提咖啡到銀河花園是一段接近500米的大坡道,盡頭左轉(zhuǎn)再往前走幾百米就到了小區(qū)大門,右邊是林水河。陸圻想了想說,“我說不想認識他,說得挺堅決的,就以為他沒跟著了。后來我去便利店買了點東西,再走到路口轉(zhuǎn)角,那個人居然等在那里,我當時很害怕!
“接著你們發(fā)生沖突了?”
陸圻瞪著桌面,“他好像喝多了點,一再伸手來拉我,我躲著躲著就靠近河邊,你知道林水河那邊有段圍墻一直沒被修起來,當時我們正好在那附近拉扯,我急著想要擺脫他,一不留神就順著草坡滾到河里去了。”陸圻抱歉地望了父母一眼,傳達著“沒說實話是因為怕你們擔(dān)心”這樣的情緒,她接著說:“然后他跳下來把我拉上岸……我就回家了!
“那個男人也上岸了嗎?”梁東問。
“不知道,我先爬上來,在那里等了一下,擔(dān)心他上岸繼續(xù)糾纏,就趕快跑了!
梁東再次將那張照片推到陸圻面前,“你再看看,跟著你的男人是不是照片上這個?”
陸圻接過去仔仔細細地看了十幾秒鐘,頗有些無奈地說到,“真的認不出來啊,咖啡店里我根本沒注意到這個人,他跟著我出來時天很黑,況且我也不敢去看他什么模樣,只記得他穿了件大紅色的T恤蹲在路邊抽煙,渾身酒氣!
梁東和羅雯交換一個眼神,兩人站起身來,“好的,我們知道了,謝謝你提供線索!
“這個,我可不可以問一下,”陸圻怯生生地,“照片上這個男人怎么了!
羅雯微微扁嘴,“溺死了!
送走兩個警察,家中的氣氛沒有因此松弛。張國蘭拉著女兒的手到沙發(fā)坐下,斟酌著說:“小圻,我和你爸相信你的話。不管怎么樣,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媽希望你不要有太重的思想負擔(dān),那個人沒安好心,就算出了意外,也不是你的錯……”陸君偉輕哼了一聲打斷妻子,他覺得這樣的說法不太妥當,但也找不出更好的寬慰,只一味用手在女兒的頭上輕輕撫摸。
“你們放心,我沒事。”陸圻點頭,隨即回房。
一夜無眠。陸圻躺在床中央,直愣愣地盯著天花板上的吊燈,燈后的墻壁有一圈黑黢黢的影子,組合起來像只不懷好意的眼睛死死地監(jiān)視著下面的人。她將被子拉得很高,慢慢掩住自己的視線。再熱的天氣里也一定是要這樣厚實沉重的被子,陸圻必須、只有藏在這石碑一般的遮擋下面,才覺得自己可以勉強逃開那束黑暗中狼一樣的眼神。
十年了。距離事情發(fā)生已經(jīng)有十年。陸圻并不想刻意去反芻記憶,但的確很多時候會想起來,在她剛剛讀初中的那個秋天,晚自習(xí)過后的回家路,猛然從旁竄出的黑影。骯臟腥臊的大手捂著她的嘴,街邊花園的叢林里有狗尿的氣味,她掙扎,試圖叫喊,最終在那雙邪惡眼睛的逼視下度過了自己人生中最暗無天日的一刻。
當時陸圻的舅舅還在新林市刑偵大隊上班,他說不報警比較好,報警了,反而許多程序和結(jié)果都由不得自己決定。他們瘋了一般在街上搜尋,渾身仿佛噴著無形的火和刺刀,陸圻記得自己走在幾個親人中間,纖細的拳頭緊捏著幾乎要滴出血來。那個人卻消失了,也許是聞風(fēng)而逃,總之沒有出現(xiàn)在新林市可能的任何角落。張國蘭問女兒:“小圻,你沒認錯吧?你真的認得?”陸圻冷笑,怎么可能認錯,街心花園里那個她每天都會給他買個饅頭的乞丐,當初打動她的也是那雙饑餓可憐的眼神。
那時起陸圻開始變得冷漠,好幾年的時間,她不能和別人交往,漸漸養(yǎng)成孤僻乖張的習(xí)慣,沒有朋友,更沒有辦法相信誰?即髮W(xué)時本來可以報到外地,但她執(zhí)意填了本市一所師范院校,因為可以走讀,平常仍舊住在家里。辭職后的定期外出是她下意識地做的反自閉訓(xùn)練,通常都是在離家不遠的地方,一個人喝點東西,逛逛書店,她不喜歡交朋友,稍有人靠近,就會本能地走開。
“老陸,你相信嗎?”另一間屋里,張國蘭心事重重地問。
“我相信!标懢齻烆^抽煙,接著說:“況且,就算她做錯什么,我也會原諒她!
“……”在學(xué)校教了一輩子政治課的張國蘭說不出同樣的話,她覺得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可是聯(lián)想到弟弟張國強在出事之前和她的那次談話,張國強說,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對錯,只有所謂的游戲規(guī)則,你遵守規(guī)則,就能不停通關(guān),想要試圖突破規(guī)則,最后就只能出局。
當然,弟弟的這段話是針對他在一樁刑事案件上遇到的難題,犯罪嫌疑人是個頗有背景的商人,與政府各部門淵源很深,張國強破案的過程中,對方暗示他只要睜只眼閉只眼,以后不愁沒有升官發(fā)財?shù)臋C會。張國強肯定也是猶豫了,所以才有和姐姐的那番話,不過后來到底是什么支持他沒有選擇遵守規(guī)則而是勇于去打破,沒有人知道。就在案件告破的第二天,張國強在自家窗臺上擦玻璃,窗框忽然脫落導(dǎo)致他從13樓摔下去,除了意外,沒有任何合理解釋。
多少年來這件事一直是張國蘭心里的頑疾,她不相信,卻又不得不接受。這世上確有難以預(yù)計的事件天天發(fā)生,命運這個頑童,由不得你猜度,由不得你反抗,甚至由不得你俯首陳臣,它總是要千方百計地讓人生活在意料之外,就像在汪洋上撐著獨木舟航行,每時每刻都可能被巨浪掀翻。
陸圻剛剛出事那年,張國蘭為了讓女兒開心,特意在家里養(yǎng)了一窩很乖的小狗。有一天張國蘭給小狗喂食的時候發(fā)現(xiàn)少了一只,找了半天竟在陸圻的拖鞋里,全然不知何時被她踩死了,軟軟的一團肉泥,拿在手里還很溫?zé)。不久后那窩小狗相繼死去,各種各樣的死法,掉進煮沸的開水,被電風(fēng)扇葉子絞爛,卡在防盜門的鐵柱中間……無一例外,但都是意外事件。
張國蘭不愿意相信這些事情和女兒有關(guān),或者說她寧可以為是家里長久不散的壓抑氣氛使得不幸事件一再發(fā)生,她覺得不安,但更多是心疼和無力。家中自是再也沒有養(yǎng)過任何活物,隨著歲月流失,日子也慢慢平靜下來,直到陸圻念大學(xué)的第二年。那個周末陸圻興致很好,提議由父親開車帶她們母女去郊縣看望獨居的外婆,臨走時她不忘去市場里給外婆買些海產(chǎn)品和熱帶水果,那時市場上對老鼠藥還沒有明令禁止,陸圻說外婆家是平房,這個也可以備一些。說話的時候陸圻笑容乖覺,他們陡然感慨,仿佛有撥云見日的欣慰,外婆家一行玩得溫馨痛快。
從外婆家回來沒幾天,陸君偉聽同事說城里一家餐館后巷里死了個流浪漢,不知是撿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吃,死前吐得滿地都是污穢,那些東西曲曲折折地順著羊腸小道流到外面,臭了半條街。當天的地方新聞立即播出這條消息,報道上說該流浪漢是誤食了老鼠藥所致,隨即市政府頒布不準售賣老鼠藥的禁令,彼時張國蘭和陸君偉不約而同從兩個方向看了女兒一眼,她端正地對著電視,向來素白隱忍的臉上,好像正在緩緩地浮出另一個人的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