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知幾 - 個人簡介
唐高宗永隆元年(680年)舉進士。曾任定王府倉曹,奉命與李嶠、徐彥伯、徐堅、張說等編纂《三教珠英》。長安二年(702年)開始擔任史官,撰起居注,歷任著作郎、左史、鳳閣舍人、秘書少監(jiān)、太子左庶子、左散騎常侍等職,兼修國史。長安三年,與李嶠、朱敬則、徐彥伯、徐堅、吳兢等撰修唐史,成《唐書》80卷。曾探究本族歷史,撰《劉氏家史》及《劉氏譜考》。神龍二年(706)與徐堅、吳兢等修成《則天實隸》。玄宗初,與譜學(xué)家柳沖等改修《氏族志》,撰成《姓族系錄》200卷。又與吳兢重修《則天實錄》30卷,撰成《中宗實錄》、《睿宗實錄》各20卷。其后又與吳兢續(xù)修《高宗實錄》,并自撰《睿宗實錄》。后被貶為安都督府別駕,死于任所。劉知幾一生專攻史學(xué),通覽前代各史,明其利弊得失;又屢任修史之職,深感宰相大臣監(jiān)修,多所干預(yù),不能秉筆直書,遂于景龍二年(708年)辭去史職,開始私撰《史通》,詳論史書之體例及內(nèi)容,闡述自己對史學(xué)的見解。書成于景龍四年,是中國第一部史學(xué)評論專著,對后世影響很大。
劉知幾 - 人生軌跡
好學(xué)少年,博覽史籍
其父親劉藏器在唐高宗時任侍御史。善于詞章,文史很有造詣。有三個兒子,知幾排行第三(在堂兄弟中排行第五)。剛十歲出頭的劉知幾學(xué)《尚書》,由于深奧難懂,學(xué)習(xí)不專心,常常被父親責打。一天,知幾看見父親給哥哥們講《左傳》,就放下手里的《尚書》,偷偷跑去聽,聽了幾次,對《左傳》發(fā)生了濃厚的興趣!蹲髠鳌分杏泻芏嗌鷦拥臍v史故事,像曹劌論戰(zhàn)、衛(wèi)懿公好鶴、唇亡齒寒等等,人物寫得活靈活現(xiàn),還講明事件發(fā)生的時間、地點,比起類似文件匯編的《尚書》,顯然好懂易學(xué)。他興奮之余又想到自己功課,不禁嘆息說:“書如是,兒何怠!”這話傳到劉藏器耳朵里,就同意小兒子也學(xué)《左傳》。知幾學(xué)完《左傳》,這時剛十二歲。此后,他又學(xué)習(xí)《左傳》的注疏文字,并讀了《史記》、《漢書》、《三國志》等史學(xué)名著,仍感到不滿足。他的志向并不在于僅僅了解一些歷史事實,而更喜好探究古今沿革狀況和歷史發(fā)展的大勢。他讀史的范圍逐步擴大,到十七歲時,已廣泛涉獵漢代以來的各種體裁的史書,包括唐朝皇帝實錄。這些書多數(shù)是借閱的,有的部帙殘缺。通過勤奮苦讀,劉知幾不但獲得了大量歷史知識,而且也對各種史書的思想觀點、敘事體例、文字特點,有了基本的了解和掌握。讀這些史書時,劉知幾不盲目崇拜前代史家,敢于大膽提出自己的看法。如他認為:《漢書》既然是寫西漢一代之史,就不應(yīng)有《古今人表》(班固《漢書》中的《古今人表》所收錄人物起自遠古的太昊伏羲氏,止于秦末陳勝、吳廣等,未收錄西漢人物);謝承的《后漢書》應(yīng)該為西漢末起義軍所立的更始皇帝(劉玄)立“本紀”。當時聽到劉知幾這番議論的人,都責備他不該這般議論前輩大學(xué)者。后來他讀到了張衡、范曄的文集,發(fā)現(xiàn)他們對《漢書》、《后漢書》的批評,竟與自己的批評一樣,自己許多看法有與前人不謀而合之處。這極大增強了劉知幾在鉆研學(xué)問上的自信心。從此,劉知幾更加活躍地獨立思考,在鉆研史書過程中,一有創(chuàng)見就隨手寫成札記。日子久了,學(xué)問就越來越淵博,為后來撰寫《史通》打下了基礎(chǔ)。
以文知名,步入仕途
唐高宗永隆元年(680年),劉知幾考中進士,被任命為獲嘉縣(今屬河南)主簿,這時剛二十歲。有了官職之后,他面臨兩條發(fā)展道路:一是以聲名繼續(xù)詞章之學(xué),以利于仕途發(fā)展,求名利雙收;二是重新鉆研歷代史書,但此不為時人所重,影響個人的聲望和升遷。他選擇了后者,把精力投向史學(xué)。有一段時間,他去京城長安和東都洛陽,從官方和私家廣泛借閱史書,盡情披閱。
劉知幾雖然對史學(xué)異常執(zhí)著,但對政治也并非漠不關(guān)心。他在任獲嘉主簿期間,曾多次上書皇帝,表達革新政治的意見。當時正值武則天當政。武則天一方面嚴厲打擊長期把持政權(quán)的貴族集團,一方面不拘常規(guī)大量提拔下層地主階級成員。文章寫得好的人可以做官,普通人可以自薦當官,通過科舉考試可以做官。這樣一些有才干者可以得到破格提拔,但也泥沙俱下、魚龍混雜。劉知幾上書請求淘汰不稱職的官員。證圣元年(695年),劉知幾再次上書,他指出:“每歲一赦,或一歲再赦,小人之幸,君子之不幸!庇终f:“君不虛授,臣不虛受。妄受不為忠,妄施不為惠。”可以看出,劉知幾的政治眼光是較敏銳的。他所指出的問題,觸及到當時政治中突出的一些弊病。
武則天見到劉知幾的幾次上書,雖然很贊賞他的直率敢言,但卻未采用。當時朝廷一方面大量任官,造成官爵泛濫;另一方面任用酷吏,致使法網(wǎng)嚴密。很多官員每天上朝前,與家人別離就像生死訣別一樣。每任命一個官員,仆役們竊竊私語:“又來了一個鬼!辈坏绞煲辉拢赡芫捅粷M門抄斬。劉知幾深感置身官場禍福無常,于是作了一篇《思慎賦》放在案頭,警戒自己時時保持小心謹慎。這時劉知幾的思想是很矛盾的,他既想奮發(fā)有為地干一番事業(yè),又擔心成為統(tǒng)治階級內(nèi)部爭斗的犧牲品。劉知幾很不善于在官場上周旋逢迎。他性情耿直,不得上司歡心,任獲嘉縣主簿一連十九年不能升遷。
三為史臣,再入東觀
武則天圣歷二年(699年),劉知幾被調(diào)任定王府倉曹,并參加編寫大型類書《三教珠英》。原來北齊時祖珽等編有《修文殿御覽》360 卷,唐初高士廉等編有《文思博要》1200 卷。武則天認為這兩部類書還不夠完備,于是命張昌宗、李嶠、徐彥伯等二十余人編修《三教珠英》,在《文思博要》的類目之外,新增佛教、道教、親屬、姓名、方域等部。被挑選來的編修者多是天下飽學(xué)之士,這是劉知幾第一次同全國著名學(xué)者們共事。無疑,在兩年多的修書過程中,他大大開闊了眼界,他的學(xué)識也被別的學(xué)者所了解。在《三教珠英》修成的第二年(702),四十二歲的劉知幾終于正式成為國家的一名史官,他被任命為著作佐郎兼修國史,不久又升任左史,撰寫起居注。他在晚年曾回顧說:嘗欲自班、馬以降,迄于姚、李、令狐、顏、孔諸書,莫不因其舊義,普加厘革,但以無夫子之名而輒行夫子之事,將恐致驚愚俗,采咎時人,徒有其勞而莫之見賞,所以每握管嘆息,遲回者久之,非欲之而不能,實能之而不敢也。既朝廷有知意者,遂以載筆見推,由是三為史臣,再入東觀。
可見,劉知幾在進入史館之前,以孔子自勉,對史學(xué)有一番宏偉抱負。劉知幾從四十二歲起,到六十一歲逝世,絕大多數(shù)時間都任史職或兼任史職,中間有幾次短時間未擔任史職,所以他晚年自稱“三為史臣,再入東觀”。東觀,是東漢時官藏圖書之處,并在此組織集體修史,因而后來成為史館的代稱。
劉知幾當史官后很快就發(fā)現(xiàn),在史館修史很難發(fā)揮自己的創(chuàng)見,往往要遵循一些陳腐的修史格式,或者違心地去歪曲歷史真相。他在入史館的第二年奉詔和李嶠、朱敬則、徐彥伯、吳兢等編寫《唐書》,即修撰本朝紀傳體國史。領(lǐng)銜修史的武三思,是武則天的侄子,不學(xué)無術(shù),只會爭權(quán)奪勢。由他來領(lǐng)導(dǎo)修史,怎么能寫出真實可信的歷史呢?更何況是寫和當時政局、人物有密切關(guān)聯(lián)的史事。史館監(jiān)修常以迂腐的見解干擾史官的寫作。如劉知幾被分配寫《李義琰傳》,根據(jù)李義琰家在魏州(今河北大名)昌樂已經(jīng)居住三代的事實,寫道:“義琰,魏州昌樂人!边@本無可非議,但監(jiān)修一見則大笑,認為李義琰的祖先原是從隴西(今甘肅隴西)遷過來的,應(yīng)改為隴西人。知幾無可奈何,只好改寫。但后來在《史通》中說明了這件事,并指出:寫人物的家鄉(xiāng)籍貫應(yīng)依據(jù)父祖以來的實際居住地,而不應(yīng)依照先祖的發(fā)源地。他的這個觀點是正確的,因為追溯過遠就失去了記籍貫的意義。
劉知幾在史館參加集體編修的史書,除《唐書》成書80 卷外,還有《高宗實錄》20 卷、《中宗實錄》20 卷、《則天皇后實錄》30 卷、《睿宗實錄》20 卷。所謂實錄,按年、月、日順序記載皇帝在位時的事件。最早有南朝周興嗣編修的《梁皇帝實錄》,記載梁武帝蕭衍之事。以后也出現(xiàn)幾種皇帝實錄,但直到唐貞觀年間編《高祖實錄》、《太宗實錄》后,史官編寫在位皇帝或前朝皇帝的實錄成為定例。實錄的編寫主要根據(jù)起居注,再參考其他朝廷檔案文件。實錄記載史事較詳細具體,是編寫紀傳體正史的基礎(chǔ)。由于封建統(tǒng)治集團內(nèi)部不同派別的斗爭,使史官在編寫實錄時受到很大干擾。因為對每個人物的評價和對每件大事的記載,都可能成為官場傾軋的材料。監(jiān)修實錄的大臣和史官有時憑個人的好惡,對某些人物和史事作歪曲性描寫,實錄不實是常見現(xiàn)象。劉知幾在編寫實錄時,感到處處受牽制。
唐初官修史書、宰相監(jiān)修制度的確立,表明皇帝對修史的控制大大加強,史官要受到皇帝和監(jiān)修大臣的嚴格監(jiān)督。史館監(jiān)修往往把如何記載史事作為打擊政敵的工具,一些才德不高但善于逢迎的人擔任了史官。劉知幾是有獨立見解的人,自然對史官所受的束縛更加敏感。
劉知幾在史館無法充分發(fā)揮才能,漸漸產(chǎn)生了脫離史館的念頭。唐中宗神龍二年(706年),中宗李顯率百官護送武則天靈柩由洛陽回長安,劉知幾請求留在洛陽,在那里閉門治學(xué)。過了三年,有人報告朝廷,說劉知幾身為史官,不為國事盡力,取樂于園林,私自著述。于是他又被石回京城。這時史館的情況更復(fù)雜了,竟同時有五個宰相監(jiān)修國史。長官多,意見又不一致。如記載某件史事,監(jiān)修楊再思說必須如實書寫。另一監(jiān)修宗楚客說應(yīng)該隱諱真情。這使劉知幾無所適從,難以下筆。這時,又有一個監(jiān)修蕭至忠?guī)状呜焸渌帉懯窌鴽]有成績。劉知幾再也忍受不下去了,憤然寫出辭職信交給蕭至忠。信中,劉知幾尖銳批評了史館現(xiàn)存的五大弊。其一,人多觀望。史官多而不精,又都妄自尊大,每記一件事、一句話,都互相觀望,遲遲不寫,所以等到頭發(fā)變白也寫不出史書。
其二,資料不足。前代是把天下各種史料匯送史官,可是如今史官只能自己采集史料,而且得不到各部門支持,困難重重。
其三,權(quán)貴干涉。史館人多嘴雜,保密很難。一個史官要是記載某人惡事,著述未完,內(nèi)容已傳遍朝野上下。因此史官畏懼權(quán)貴的干涉報復(fù)。
其四,監(jiān)修牽制。史官修史要處處秉承監(jiān)修意見,而監(jiān)修多,意見分歧,好比十羊九牧,史官無所適從。
其五,職責不明。監(jiān)修不定具體章程,史官各自分工不明,使得寫作無所遵循,遇事互相推諉,坐等時光流逝。
由于劉知幾久居史職,對史館里的弊病洞若觀火,因而所言皆擊中要害。蕭至忠見信后大為慚愧,實在無言以對,但又舍不得劉知幾這個人才,于是不批準他辭職。而其他監(jiān)修則對劉知幾的批評大為惱怒,這樣一來,劉知幾受到的排擠更加嚴重,處境愈發(fā)艱難。
劉知幾 - 編修《史通》
劉知幾在史館里郁郁不得志,滿腹才華無所寄托,他又擔心后世沒有人能夠理解自己,“故退而私撰《史通》,以見其志”!妒吠ā烦醮纬蓵窃谔浦凶诰褒埶哪辏710年),后又作修改。他寫此書時,就有人嘲笑他愚。書成后,由于臧否了許多古今人物和史書,因而又引來各種指責。唯獨集賢院學(xué)士徐堅深知此書的價值,說:“居史職者,宜置此書于座右!劉知幾的著作很多,如《劉氏家史》15 卷,《劉氏譜考》3 卷,《劉子玄集》30 卷,但最重要的而又流傳至今的,只有《史通》。
唐玄宗開元九年(721年),劉知幾的大兒子劉貺因罪流放。劉知幾感到不平,上書辯解,惹得唐玄宗發(fā)怒,將他貶職為安州(今湖北安陸)都督府別駕。六十一歲的老人,經(jīng)不住長途跋涉,加之心情悲憤,很快就病逝了。
劉知幾的一生雖抑郁不得志,但《史通》卻為他樹立起一座永遠的豐碑。《史通》的基本宗旨是對過去的史學(xué)作出批判性的、建設(shè)性的全面總結(jié)。
劉知幾依照流派和體例,將眾多史書概括為“六家”和“二體”。所謂六家,即《尚書》家、《春秋》家、《左傳》家、《國語》家、《史記》家、《漢書》家。所謂二體,即紀傳體和編年體。由于當時二體中,紀傳體占優(yōu)勢,其編纂技術(shù)也更為復(fù)雜,所以《史通》對紀傳體的分析較多。如《本紀》、《世家》、《列傳》、《表歷》、《書志》五篇,專門探討紀傳體各個組成部分,《論贊》、《序例》、《序傳》則兼論紀傳體與編年體共有的部分。劉知幾評析史書體例的通常方法是,先追溯該體例之淵源,然后述其流變,再歸納一個簡潔的定義,接著便用此定義去檢討相關(guān)史書的違例之處。
例如,關(guān)于世家,《史通》中的《世家》篇首先指出:“案世家之為義也,豈不以開國承家,世代相續(xù)?”以此衡量,《史記》就有毛病,因為陳勝起義稱王僅六個月就兵敗身死,子孫未嗣,封地亦無,“無世可傳,無家可宅”。因而《史記》列陳勝于世家,是“名實無準”。另外,世家之作應(yīng)區(qū)別諸侯和大夫,“家國本別”,但《史記》竟將一些大夫記入世家,“使君臣相雜,升降失序”。劉知幾還認為,世家應(yīng)記“專制一國,綿綿瓜瓞,卜世長久”者,而漢代的諸侯王和古代諸侯有很大不同,“或傳國唯止一身,或襲爵才經(jīng)數(shù)世”,應(yīng)入列傳。而《史記》將漢代諸侯與先秦諸侯并列世家,“雖得畫一之宜,詎識隨時之義?”
劉知幾對列傳、表歷、書志、論贊、序例等,均用類似方法評論。其優(yōu)點是嚴整了史書體例,循名責實,促進了歷史編纂技術(shù)的提高。但缺點是有時過于拘泥體例,不免有一些迂腐之見。如指責《史記》將項羽列入本紀,陳勝列入世家,既表現(xiàn)出比司馬遷濃厚的封建正統(tǒng)觀念,又未通史書變例之義。
劉知幾對于史書編寫方法的探討是相當細致的。如關(guān)于史書結(jié)構(gòu)編排,《載言》篇談到如何處置辭章、誥令、章表的問題!稊嘞蕖菲劦绞蛰d史事的起訖時間問題!毒幋巍菲劦郊o、傳區(qū)分和紀元采用等問題!镀吩濉菲劦綄κ窌浫宋锏钠吩u分類問題。關(guān)于史書內(nèi)容取舍,《書事》篇談到取舍的標準,即在荀悅所說的“立典有五志”外,增加敘沿革、明罪惡、怪異三科!度宋铩菲劦绞窌鴳(yīng)記“惡可以懲世”,“善可以示后”之人,舍去“才非拔萃”、“行不逸群”之人。
劉知幾甚至還費了不少筆墨探討史書行文的技巧、風(fēng)格等問題!兑蛄(xí)》、《模擬》二篇指出,不能盲目照搬前代史家的記事方式和言辭,不要“貌同而心異”的模擬,而要“貌異而心同”的模擬。他又進一步展開論述了史書“敘事”的三個要點,即“尚簡”、“用晦”、“戒妄飾”。此外,《采撰》篇具體論述了史料的選擇和使用方法。
判斷一個史家在史學(xué)史上的地位,還要看他的史學(xué)觀及史學(xué)思想。劉知幾提出的史家“三長”論和“一家獨斷”說,無論在當時還是后世,都有不小的影響。
所謂史家“三長”,即“才”、“學(xué)”、“識”!妒吠ā返摹逗瞬拧贰ⅰ惰b識》、《雜述》等篇,對“三長”分別有論述,但較詳細的說明還是他和禮部尚書鄭惟忠的一段對話,見于《舊唐書·劉子玄傳》。
禮部尚書鄭惟忠問:“自古以來,文士多而史才少,何也?”劉知幾回答道:“史才須有三長,世無其人,故史才少也。三長:謂才也,學(xué)也,識也。夫有學(xué)而無才,亦猶有良田百頃,黃金滿籯,而使愚者營生,終不能致于貨殖者矣。如有才而無學(xué),亦猶思兼匠石,巧若公輸,而家無梗柟斧斤,終不能果成其宮室者矣。猶須如是正直,善惡必書,使驕主賊臣,所以知懼,此則為虎傅翼,善無可加,所向無敵者矣!庇纱丝磥恚纷R,指正確的觀點、見解和秉筆直書的精神;史才,指編纂史書、敘述史事的能力;史學(xué),指掌握豐富的史料,學(xué)問淵博。這“三長”,是對優(yōu)秀史家的標準的恰當而貼切的說明,不僅當時人覺得精辟,而且得到后世史家的公認和發(fā)揮。
劉知幾長期任職于史館,強烈感受到官修制度對史家自主性的壓制,因而提出了“一家獨斷”的主張,他在批評史館的種種弊病后,說:“是以深識之士,知其若斯,退居清靜,杜門不出,成其一家獨斷而已!保ā侗媛殹罚┻@是當時史學(xué)領(lǐng)域里官方控制與反控制矛盾的反映,表明劉知幾不愿向史館中的惡勢力低頭的堅定信念。史館之積弊在修史中的最壞影響,莫過于“曲筆”。劉知幾對撰史中故意歪曲史實的“曲筆”現(xiàn)象給予了憤怒的批判,鮮明地提出了“直筆”論。他認為,直筆,象征一個史家的氣節(jié),是史家最可貴的道德表現(xiàn),“正直者,人之所貴,而君子之德也”。他稱頌歷史上敢于奮筆直書的史家為“壯夫”、“烈士”,“蓋烈士徇名,壯夫重氣,寧為蘭摧玉折,不作瓦礫長存。若南、董之仗氣直書,不避強御;韋、崔之肆情奮筆,無所阿容。雖周身之防有所不足,而遺芳余烈,人到于今稱之。”(《直書》)
曲筆和直書,一虛一實,一惡一善,是非既如此分明,為何世間還是多曲筆而少直書?劉知幾指出,曲筆的總根子在統(tǒng)治者身上,“古來唯聞以直筆見誅,不聞以曲筆獲罪”(《曲筆》)。說真話要招來災(zāi)禍,說假話卻可安然無事。當然,劉知幾不可能超越階級的、時代的局限,不可能將主直反曲的觀點貫徹到底,他說:“史氏有事涉君親,必言多隱諱,雖直道不足,而名教存焉!保ā肚P》)
此外,“疑古”、“惑經(jīng)”論表現(xiàn)出劉知幾史學(xué)思想上的一些進步因素。他指出:《尚書》、《春秋》雖經(jīng)孔子編定,為史書之楷模,但也不可盲目輕信。孔子修《春秋》,存在很多毛病,如前后矛盾,漏洞百出,真?zhèn)尾环郑欠遣磺,省略大事,保留小事,飾智矜愚,愛憎由己,動稱恥諱,厚誣來世。劉知幾之所以“疑古”、“惑經(jīng)”,是由于他認為孔子修史態(tài)度、方法和《尚書》、《春秋》等儒家經(jīng)典存在謬誤,非加以糾正不可。這些錯誤既造成古史的混亂不實,又因書法體例不一而給后世史學(xué)帶來不良影響。由于世人多認為儒家經(jīng)典很完美,“善無不備”,會愈加以訛傳訛,所以他要大膽批評,糾正錯誤。
劉知幾 - 歷史影響
隋唐時代,史學(xué)批評進入繁榮階段。劉知幾集前代史學(xué)批評之大成,撰成近九萬字的《史通》,《史通》奠定了中國古代的歷史編纂學(xué)、史學(xué)史研究、史學(xué)批評學(xué)的基礎(chǔ)!妒吠ā返恼Q生,標志著我國古代史學(xué)批評形成一個頗具規(guī)模的、較全面的理論系統(tǒng),表明史家已能夠?qū)κ穼W(xué)研究的各個環(huán)節(jié)進行整體的審視。《史通》對于史學(xué)發(fā)展的促進作用是顯而易見的。后代史家無不從《史通》中受到教益,汲取營養(yǎng)。封建史家雖然多指責劉知幾“侮圣”,“離經(jīng)”,為“名教罪人”,“工訶古人,拙于用己”,“高自標榜,前無賢哲”,但是對于《史通》的成就也給予肯定。宋人黃庭堅把《史通》與《文心雕龍》視為史學(xué)、文學(xué)領(lǐng)域之雙璧,“論文則《文心雕龍》,評史則《史通》,二書不可不觀,實有益于后學(xué)焉。”劉知幾的許多合理意見為后人所采納和發(fā)揮,促進了史學(xué)研究水平的不斷提高。如劉知幾認為,在紀傳體史書中可以增加《都邑志》、《氏族志》、《方物志》。這一意見為宋代史家鄭樵所采納,鄭樵的《通志·二十略》中就有《氏族略》、《都邑略》、《草木昆蟲略》。清代考史名家錢大昕在《十駕齋養(yǎng)新錄》中舉出了《史通》啟發(fā)后人的幾個例子:“劉氏用功既深,遂言立而不朽,歐、宋新唐,往往采其緒論。如受禪之詔策不書,代言之制誥不錄;五行災(zāi)變,不言占驗;諸臣籍貫,不取舊望;有韻之贊全刪,儷語之論都改;宰相世系,與志氏族何殊;地理述土貢,與志土物不異。叢亭(指劉知幾)之說,一時雖未施行,后代奉為科律,誰謂著書無益哉!眲⒅獛讓η宕穼W(xué)批評家章學(xué)誠的影響就更明顯了,章著《文史通義》對《史通》的許多觀點都有明確的繼承和發(fā)展。
劉知幾 - 詩歌一首
《儀坤廟樂章》
妙算申帷幄,神謀出廟廷。
兩階文物備,七德武功成。
校獵長楊苑,屯軍細柳營。
將軍獻凱入,歌舞溢重城。
劉知幾 - 參考資料
1.[白壽彝]中國通史
2.http://www.hudong.com/wiki/%E5%88%98%E7%9F%A5%E5%87%A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