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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卿光亞

    卿光亞

    卿光亞,1956年生于重慶,1973年定居成都,做過專業(yè)小提琴手,后任電視編劇、導演,1992年辭去公職,創(chuàng)辦了1949年后大陸第一家私立學校并任校長,都江堰光亞學校校長,創(chuàng)始人.。

    人物簡歷

    1972至1980年: 小提琴演員,四川川劇院樂隊工作。

    1990至1992年: 在四川省文化廳任專職導演,在峨眉電影制片廠、四川電視臺、成都計劃生育宣傳中心參加拍攝。

    1980至1992年: 拍了數(shù)10部文物片。如《三星堆發(fā)現(xiàn)、發(fā)掘》、《 僰人懸棺》等獲國家文物保護宣傳獎。

    1980年: 戲曲導演進修班畢業(yè),四川 戲劇家協(xié)會會員,拍攝戲劇(任導演)拍電視劇、專題片、記錄片、舞臺片等獲得好評,并組織大型演出。

    1982年: 任四川中國電視藝術家分會會員

    卿光亞

    1983年: 專題片《陳麻婆豆腐》獲國家中央電視臺一等獎(數(shù)10種川菜系列介紹)

    1983年: 四川計劃生育大型文藝晚會與聯(lián)合國亞太地區(qū)教科文人口委員會的宣傳特別獎(由 達式常、 石維堅主持)

    1984年: 《白馬人的節(jié)日》獲國家少數(shù)民族優(yōu)秀記錄片獎

    1983至1990年: 百余部舞臺記錄片、傳統(tǒng)川劇、歌劇、舞劇、話劇、舞臺藝術記錄片廣泛推出并獲優(yōu)秀舞臺記錄片獎。

    1987至1991年: 拍攝電視劇《天臺飛俠》

    1987年: 導演電視劇《聊齋故事》、《水茫草》、《相見時難別就難》、《奪命男女》、《日月乾坤刀》、《柳姑娘傳奇》獲四川省級獎,記錄片《安全生產(chǎn)》獲四川的勞動集推廣宣傳獎。《中醫(yī)骨科介紹》獲中央及地 方的優(yōu)秀獎。

    1987年: 電視劇《康熙上峨眉》獲四川省優(yōu)秀電視劇獎,首次電視藝術商業(yè)片、大型記錄片、專題片《天府十年》、《超越》獲國家中央電視臺一等獎。

    1990年: 組織大型國際合作拍攝,大型卡拉OK。

    1991年:

    幾次國際演出,組織美國爵士樂團來華演出,就此恢復中美文化的交流。

    1992年: 創(chuàng)辦光亞學校并任校長,是中國首家私立學校。學校占地138畝,380名學生,教師80人,美國教師8人,法語教師4人,日本教師4人,奧地利教師1人,英國教師1人。

    1994年: 卿光亞被美國駐華大使邀請為美國國家訪問學者,訪問數(shù)10所學校,從國家地方學校及行政官員,共14個州包括夏威夷。并受美 國總統(tǒng)克林頓夫婦邀請訪問白宮官邸。任對外友好協(xié)會理事,同年任加州四川同鄉(xiāng)會常務理事,及中美國際文化教育交流協(xié)會副會長。

    1993年: 任人大代表、政協(xié)委員。

    1995年: 被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授權為IBO(國際文憑)組織成員學校。訪問了美國、英國、瑞士、日本、新加坡、澳大利亞、新西蘭、菲律賓、 印尼、馬來西亞、尼泊爾、印度等國家并接待教育代表團。

    1995年:

    任四川黃埔同學會后代聯(lián)誼會副會長。同年任美國教育協(xié)會會長并出席當年于Harvard舉行的年會,并發(fā)表講話。

    1996年: 任全國私立學校聯(lián)誼會會長、成都私立學校協(xié)會常務理事。

    1996至1998年: 連續(xù)3年代表中國參加由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于泰國舉辦的亞太地區(qū)國際學校會議。

    2001年: 參加于上海舉行的APEC年會國際文憑分會議。

    2002年: 組織美國大學合唱團赴成都 重慶兩地各大高校交流演出,取得巨大成功。

    2003年: 先后訪問了威爾士AC國際文憑學院、美國大學并建立友好學校關系。且AC學院每年派遣教師來學校進行授課。參加于新加坡舉行的國際文憑年會。

    人物任職

    全國民辦教育聯(lián)誼會常務理事

    四川對外友協(xié)常務理事

    四川海外常務理事

    四川黃浦同學會后代副會長

    光亞學校校長

    相關報道

    卿光亞 最后的守望者

    南方人物周刊

    1992年9月18日,私立光亞小學在四川省都江堰市誕生,標志著中國源遠流長的民間辦學傳統(tǒng)被阻斷四十多年后得以香火重續(xù),由此,帶動了一個產(chǎn)業(yè)的興起。

    卿光亞,1956年生于重慶,1973年定居成都,做過專業(yè)小提琴手,后任電視編劇、導演,1992年辭去公職,創(chuàng)辦了1949年后大陸第一家私立學校并任校長

    ■本刊記者 何三畏 徐列

    1992年,36歲的卿光亞為了給6歲的兒子找所好學校,跑遍了成都的數(shù)大名校。然而,應試教育的現(xiàn)狀讓他失望不已,于是,他辦了一所學校并自任校長。他自信,哪怕只有一個學生(他的兒子),他也要堅守到底。

    12年后,那個孩子由小學到高中,最終被美國比諾伊特學院錄取,并拿到了全額獎學金。兒子的成功讓卿光亞很有成就感。在他看來,兒子資質平平,若當初上了公立學校,也就考個國內(nèi)的一般大學。如今,他在只有2%的國際學生才能拿到的全額獎學金中勝出,說明光亞學校與國際教育的接軌。因為他們衡量學生的標準并不僅僅是成績,而是看重一個學生的整體素質:你的身體是否健康,是否有體育音樂特長,你是否堅持每周的義工勞動,是否有對新知識的吸納,有沒有游學各國的開放背景等等。

    更重要的是孩子心智的健康。在卿光亞眼里,兒子性格陽光,平和寬厚,能夠幫助弱者,有自立能力。留學美國一年,他堅持暑期打工,掙零花錢。父親公干美國看他,要送他一輛二手車作禮物,兒子謝絕了,因為他靠自己打工掙來的錢買了一輛二手車。他索要的惟一禮物,就是吃一頓肯德基。盡管校門口就是肯德基店,但他從沒去過,不是吃不起,而是要信守自己的承諾,不亂花錢。但他又舍得花幾百美金,給爸爸媽媽和弟弟各買一件學校義賣的T恤衫,來表達自己雙份的愛心。

    更讓卿光亞得意的是,當初與兒子一同上學的160個孩子中,有16個堅持到了高中畢業(yè),最終8個被國外大學錄取,其中4個拿到了獎學金,1個去了法國的免費大學,其它的上了國內(nèi)大學,還有一個當上了飛行員。

    他用12年的時間證明了中國孩子也可以實行素質教育。盡管這只是一家私立小學的小范圍試驗,但它的示范效應則具有普遍價值。

    教育血脈與黃埔遺存

    如果僅僅把光亞學校的誕生看作卿光亞的私心之舉,那你可低估了這個近200斤的重量級人物的分量。四川人鄧小平說過,天蹋下來,有高個頂著。在1992年后的中國私立教育中,卿就是那個高個子。尤其光亞學校的高收費,受到當時輿論和公眾的一致譴責,被訴為“貴族學!保U些中途夭折。但卿卻很坦然,他笑稱四川盛產(chǎn)“妖怪”,常有奇思異想,而且敢想敢干。許多第一就出自四川。這樣說來,他也是一個十足的“妖怪”。

    當年,鄧小平說過,“膽子再大一點,步子再快一點!钡@實際上指的是經(jīng)濟改革。鄧小平講話以后,人們的膽子一下子大起來,一時之間,到處都是經(jīng)濟奇跡,財富如神話般誕生。有人有錢了,但還沒有人想到往教育上投。教育一直是國家壟斷著的,它屬于不可動搖的意識形態(tài)。

    這時,卿光亞開始想了。

    1992年5月16日,卿光亞來到四川省文化廳。那是他已經(jīng)工作了11年的地方,并且做了藝術科長。但是,他對領導說:我要辭職。

    卿光亞必須辭職,因為后面的事情正在等著他,不僅是兒子,他更肩負著對父親和一批黃埔老人的承諾。

    他的父親卿云燦是黃埔軍人,官至國民黨軍隊軍長。1950年后任西藏軍事顧問、四川省政府參事。卿光亞本人從小在家中見慣軍政兩界的領導,他自稱有“跟官員打交道的經(jīng)驗”。在私人辦學沒有國家紅頭文件依據(jù),教育行政部門不便表態(tài)的情況下,卿光亞成功地獲得了成都市委個別主要領導的支持,甚至把綠燈開到這樣的程度:“你去辦,有任何問題往我這里推,推到我這里為止!

    盡管如此,卿光亞還是辦了多年的“黑學!保粋公開的、被默認的、并且事實上具有強烈象征意義的“黑學!,直到1998年才正式取得合法地位。

    然后是錢。卿光亞并沒有錢。也是因為他的父親,才有了錢。

    晚年,卿云燦先生和他散落世界各地的戎馬倥傯的戰(zhàn)斗生涯里的同僚們,都有一個共識:內(nèi)戰(zhàn)沒有贏家,只有一個結果,就是輸——打輸是輸,打贏也是輸。老人們那時一般都已經(jīng)八十高齡,正在一個接一個地謝世。他們?yōu)橹畩^斗的目標與他們晚年生活的現(xiàn)實在他們的內(nèi)心形成巨大的沖突,一生的奮斗結成難言的悲涼。卿云燦先生覺得,辦學校或許是他們對世界最后可以做的最好交待。老人們知道后紛紛捐錢捐物,很快就湊攏了共計折合人民幣近700萬元的現(xiàn)金。一位老人傾力支持,甚至把自己坐的林肯轎車也送過來了。卿校長介紹,直到去年,光亞學校還收到黃輔后代的捐贈,說是遵照父親的遺囑送來的。

    光亞學校的誕生在當時是一個驚動四方的大事件。開學后不久,全國政協(xié)視察組5位老人來到學校,他們受國務院委托,李鵬總理過問,趕來視察。華盛頓郵報等海外媒體予以報道。美國之音以“中國有了私立學校”滾動播出對學校的電話采訪。隨后,卿校長被邀請為美國國家訪問學者,訪問了美國數(shù)十所學校,成為中國第一個去美國考察的中小學校長。

    只上過小學三年級的校長

    卿光亞在文革動亂年代上學,他只上到小學三年級就失學了。當時,在他那樣的家庭,順利接受學校教育幾乎是不太可能的,少受一點沖擊就是最大的愿望。整個童年時代,卿光亞備嘗因出身帶來的歧視和艱辛。

    幸而卿光亞的父親是一位心胸開闊、意志堅強又深藏睿智的人。父親對他的價值觀和處世之道都產(chǎn)生了極大的影響。

    但是,家庭的教育并沒有挽救卿光亞失學的命運。

    不能讀萬卷書,那就行萬里路吧。父親的要求是,要闖蕩就要闖蕩遠一點。山東是父親當年抗日戰(zhàn)斗過的地方,父親叫他到那邊去,并給了他一個錦囊妙計:“實在餓得不行了就向老百姓報我的名字,或許能得到一口飯吃!边@個辦法真的使卿光亞在當年的齊魯大地上受到了父親戰(zhàn)友們的款待。

    之后,只有三年學歷的卿光亞轉向了藝術,他成了一個專業(yè)樂隊的小提琴手,以后,他拍電視劇,作編劇,當導演。再后來,這個早年被那個殘破的教育制度拋棄的孩子,現(xiàn)在卻做了校長。

    這位校長對教育懷著不可遏制的美好理想。他最愛講英國的傳統(tǒng)學校,他一開始就想的是把他的學校做成百年老店。而今,十三年過去了,私立學校的生存環(huán)境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在他以后相繼興起了大量的私立學校,幾乎都沒有撐住而解散或者改變性質,但他絲毫不改其志?瓷先ィ粌H是在堅持,而且還在享受。仿佛他沒有遇到任何困難,仿佛一切都很正常。他什么都沒有改變。說話的方式,甚至表現(xiàn)出來的心態(tài),也跟十多年前一樣。他還是那樣堅信他是一個好校長,還是那樣理想,還是那樣視教育為神圣。還是那樣慢條斯理平平靜靜的,不慌不忙面帶微笑地運動著他胖乎乎的身體。

    這個沒有經(jīng)歷過正規(guī)大學訓練的校長自有奇異之處。他過目成誦,記憶力驚人。教師們很難看到校長的手動過筆,但沒有任何事情被他遺漏,他任何時候說任何道理事情都是一整套一整套的。他滔滔不絕,出口成章。他述而不作,什么都用嘴說。教師們也看不到校長在什么時候補充知識,但隨時都能聽到有新東西從校長的口里說出來。沒有人聽到校長說過遇到任何困難,他從來沒有過忙亂,任何事情到了他那里,都像是早有準備,他立刻會說出個方方面面,如果你還愿意聽,他還會拉出很多很多事情來類比,來解釋,直到被另一件事情把他拖走。他總有大大小小的主意,他總在給別人出主意,總幫助別人總在安慰別人,從來輪不到別人給他出主意,叫他把什么事情想開點。

    艱難的素質教育和遙遠的理想

    1992年12月,光亞學校成立三個月。家長和學校發(fā)生了一次嚴重的對立。

    90多位家長相約來到學校,目的只有一個,要求必須改變課程設置,回到公立學校的軌道上來,按照國家教學大綱來教學。

    光亞學校的大綱先學認字,后學拼音,國家大綱是相反的(到十多年后的今天,光亞的教法已經(jīng)不是問題了,但那時不行);直接學英語口語,后學音標。光亞自選了部分國家正式出版物做教材,還自編部分教材;學校沒有鈴聲。因為卿光亞覺得“打鈴對于小孩子很殘酷”;采取“單元教學法”,將上午分為語、數(shù)、外三個單元,下午是英、體、美;教師上課盡量說英語。

    以上一切都令家長不滿甚至憤怒。“不規(guī)范”,“和國家標準不同步”,“不按時開學”(9月18日,少了3星期課),“全國招生不合法”等等。通過市級教委形成報告,國家教委批轉了。

    于是,卿光亞開始向“國家標準”方向改。

    但仍然有些家長擔心與公辦學校不接軌,將來沒有“出路”,把孩子轉走了。

    光亞學校創(chuàng)辦之初,卿光亞滿懷壯志,那時的想法是,“私立學校擁有自己的u2018陣地u2019,獨立的聘用權、自主的課程安排和教材選擇的權利,然后,就可以實現(xiàn)豐富的培養(yǎng)目標。”

    這個理想一開始就碰了壁。到今天,他用平靜的語氣承認原先的觀念“是失敗的”。他說,“我沒有倒掉,是因為我的妥協(xié),F(xiàn)在能保留下來的,距我的理想和認識還有差距! “我只能屈服,以應試教育為主,素質教育盡可能地彌補一點!

    嘴上這么說,但卿光亞從未放棄他的教育實驗。

    1994年春,兩位美國年輕人來到光亞學校要求義務教學,因為他們在報考哈佛大學前必須到第三世界國家服務一年,于是他們成了光亞學校第九和第十位外籍教師,三分之一的外教比例,這在全國中小學中也是絕無僅有的。

    為培養(yǎng)孩子不斷的進取心,學校每學期都要換一些班主任,每個教室的門上都注明了以班主任名字命名的“XX班”。卿光亞解釋說,新來了班主任,對于好學生來說過去的成績沒有了,對于壞學生來說,他的缺點也一筆勾銷,他們又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共同的機會,共同的邏輯,促使他們重新用行動去爭取新的榮譽,不斷地創(chuàng)造機會,選擇競爭。而且以數(shù)字命名班級是中世紀對待監(jiān)獄和軍隊的做法,他抹殺了人的個性,所以卿光亞要從小培養(yǎng)孩子們“人”的概念。

    “我們的學生若參加高考,肯定考不過公辦學校。他們是在應試教育中長大,而我們是國際文憑組織的會員,要按照他們的課程設置來安排教學。”卿光亞在解釋他的學校的個性。那么,課程的設置有什么不同呢?“國家的教學大綱當然要執(zhí)行,我們只是增加了國內(nèi)沒有的課程!鼻湫iL逐條分析。

    第一,社區(qū)服務。這是培養(yǎng)學生的勞動觀念和服務意識。學生每周必須拿出一小時的時間進行義務勞動,然后由當事人簽字證明,材料交到學校存檔,作為將來報考國外大學的條件之一。

    第二,語文論文和限時命題作文。后者只占15分,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命題作文,而前者則占85分,這類只有大學才有的論文,這里的中學就有了。學生自行選題,教師指導,然后查各類書進行寫作,以此來培養(yǎng)學生的邏輯能力、思辯性和閱讀興趣。

    第三,知識課。傳授知識著重方法,先提出問題,然后討論,結果對錯并不重要,關鍵是要找到從不同的角度得出結論的思維方法。

    第四,環(huán)保課。沒有專門的教材,需要老師在通常的講課中把最新的環(huán)保事件、知識和觀念帶入課堂中,更新知識結構,加強環(huán)保意識,培養(yǎng)孩子們與自然的親和力。

    第五,技術課。學校根據(jù)自身的情況,選取不同的項目,這學期是扎染,既有傳統(tǒng)文化的韻味,又讓學生發(fā)揮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培養(yǎng)手工技能。

    第六,藝術課。音樂、美術等。

    第七,體育課。

    國際文憑組織規(guī)定,這些課程可以自選教材,但必須體現(xiàn)全人類共同的精神指向和價值標準,滿足社會和科學發(fā)展的需要,要有10%到20%的新聞素材加入其中,用最新的科學知識和人文精神培養(yǎng)新一代。

    卿光亞認為,取消全國高考顯然是不現(xiàn)實的,它只需要改改標準,不是提倡素質教育嗎,那就增加藝術、體育的考試,也把長期的義務勞動作為錄取的標準之一,把最新的科技知識、環(huán)保理念和人文精神融入授課中。這樣,學校就會隨著高考的指揮棒而轉變,由最初的形式過渡到內(nèi)容的漸變。

    2005年,中國民辦教育第13年。在一陣“民辦公助”和“公辦民助”的教育風潮之后,民辦學校已經(jīng)無力支撐,放眼望去,完整意義上的私立學校已經(jīng)所剩無幾。

    但就在獨立寒秋的日子里,光亞學校迎來了一批別樣的學生,這就是光亞學校的國際預科班,在這塊試驗田里,卿光亞又可以盡情地按照自己的理想去運作了。

    這個班得到國際預科班組織的認可,他們派有國際教學經(jīng)驗的外國人來任校長,并有6位國際教師親自任教,按照國際通用的課程設置使用英文原版教材,這個班的學生將直接進入英美等國的各個大學的錄取范圍,他們將像卿光亞的兒子一樣與世界接軌。

    卿光亞也將在自己的麥田里守望一生。

    可惜現(xiàn)在看來,效果并不如人意。

    卿光亞談范美忠

    ——《卿光亞:范美忠的勇敢是因為他病了 記者 李宗陶 》

    范美忠說的也許是真話,但不善,不美,人類的主流是向善向美的,人類精神中崇高美好的部分應該世代相傳

    6月19日中午,范美忠?guī)е?位電視臺記者走進都江堰光亞學校。20多天前,他變成“范跑跑”。3天前,他被解聘。這是震后一連串令人暈眩的變故后他第一次回到學校。而自從他有了新名字,“身邊永遠有記者,”校長卿光亞說。

    范美忠告訴校長,記者是來拍紀錄片的,并再一次表示對不起校長、對不起學校。但鏡頭下的辦公室里,隨即就有了人為的PK氣氛——這個時代嗜好的一種場景。

    對著鏡頭,卿光亞分析范老師在網(wǎng)上的“先跑言論”是震后的病態(tài)反應,爾后的一系列言論接近“癡人說夢”。

    范美忠站在那里,手抖著,神情緊張,立即表示反對:“請注意,我只是表明我的價值觀……”發(fā)表一通見解之后,他說:“完畢!辈⒖戳艘谎壅谂臄z他的記者。記者向他打招呼:“你能不能,不要看我們?”

    在過去的一個月里,光亞學校接待室的4部電話幾乎成了“范跑跑專線”。有天子夜,卿光亞起夜后睡不著,進了接待室想坐會兒!傲璩2點半一個(來電),3點半一個,4點半一個,都是來罵他的,當然,連我和學校一起罵!

    當被問到范氏言論的后續(xù)效應,這位遇事不慌、常將“我無所謂”掛在嘴邊的校長難得地提高了一點嗓音:“麻煩大了去了!

    “5?12”四川大地震震出的各色人物中,1997年畢業(yè)于北大歷史系的中學教師范美忠因為“先跑”的另類言論尤其引人注目。他選擇不救的母親、要救的十個月大的女兒、看上去很能包容他的妻子以及他復雜的才華與性格,隨著傳媒的開掘,漸漸展現(xiàn)于世人面前。

    過去3年里,他“套中人”一般行走于坐落在都江堰青城山與二王廟之間的校園,“無害——吝嗇,也不占人便宜;不幫人,也不害人”,因為一篇“想表達的東西太多了”的、言辭明顯混亂的博客文章而令網(wǎng)民亢奮,令傳媒忙碌,也令全校師生刮目相看:“怎么會是他呢?”小學部的女教師們在打聽“誰是范跑跑”時說:“喏,就是路上跟他打招呼隔三秒鐘、快走過了才有反應的那個!彼嗌系囊幻麑W生在網(wǎng)上寫道:“范老出名了。怎么就出名了呢?范老救人才是新聞!”

    與范美忠在公眾視線下的瘦弱、不安、顫抖、激動、激辯迥然相異,同是川人的卿光亞富態(tài)、平和、懂得方寸之間的進退,而且得體。在這得體底下,又有一種天塌下來自有姚明頂著的豁達爽利,讓我想起5月21日凌晨2點在成都街頭遇見的一個漢子——是夜接到6-7級余震預報,成都市民舉家睡在街頭或汽車里——他啃完手上一片西瓜,向老婆道:“給我( 房門)鑰匙,我要去睡覺了!”想起震后與“范跑跑”同時流傳在網(wǎng)絡上的川人簽名檔:麻將桌是震不倒的,麻油碟是震不翻的!

    城鄉(xiāng)教育不均衡,比我們在城里能感受到的要嚴重得多

    人物周刊:能詳細說說2005年夏天范老師來應聘時的情形嗎?

    卿光亞:第一次見面是在成都河邊的露天茶室。他當時在成都一家跟教育有關的網(wǎng)站當編輯,我們學校在郊區(qū),我一般就別人的近,約在他住處附近見。我到時他已經(jīng)在了,挺普通的一個人,拿張報紙,報紙是《中國青年報》的“冰點”特稿,他寫的,講他整個受教育后來又覺悟的過程(注:《尋找有意義的教育》,發(fā)表于2005年6月29日)。他講他考上北大后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除了會考試,什么都不會,什么都沒見過,整個被應試教育教傻了。所以第一年學籃球,第二年學足球,第三年發(fā)現(xiàn)同學們搖頭晃腦在聽music,可這個他學不會,怎么聽都跟汽車叫沒兩樣……那天很熱,他穿了一雙黃棉鞋,整個顯得不合時宜,有點落魄。然后我聽了他的想法,想怎么教。

    人物周刊:他的哪些想法打動了你?

    卿光亞:當時是想為不參加國內(nèi)高考的國際預科班招一位語文老師。也有些特級老教師來應聘,也帶文章來,但都是 “怎樣考大學”、“怎樣拿高分”這種,他就帶了張報紙。交談中有兩點打動我,一是他提到要廣泛閱讀、多寫,以此提高思辯能力,講到他大量的閱讀和對文學的熱愛;他沒有強調語法啊、難點、重點什么的;二是從講話中透露出他愛教育,這是我最看重的一條。另外,我們學?粗伢w育鍛煉,課程設置每天8小時上課,其中2小時是活動,有時還要參加義務勞動,要求老師跟孩子們打成一片,我感覺他時間上沒負擔,另外他在報上也說自己愛體育。

    人物周刊:當時沒考慮他有沒有教師資格證?

    卿光亞:從履歷上看,他當時前后加起來已經(jīng)教了幾年書,而且有3年是在自貢蜀光中學。蜀光中學是張伯苓先生創(chuàng)辦的,完全按照南開模式,在四川很有名(注:喻傳鑒、韓叔信等先后擔任校董或校長,1945年李慎之先生從燕京大學畢業(yè)后曾到該校任公民課教員)。而且2005年,教師資格證考試已經(jīng)向社會開放,一般公民都可以考;在職教師自動獲證、中專以上學歷就送(資格證)了,我認為他符合獲得資格證的條件。

    但是你注意沒有,那天在《一虎一席談》里觀眾說的是“應該取消他的教師資格”,他坐那兒太緊張,回答說:“對,我是沒有教師資格證,從畢業(yè)開始教書到現(xiàn)在。”然后又說“參加教師資格考試是對我的一種侮辱”,我們學校老師聽了又昏倒。我說過,他是被震糊涂了。

    現(xiàn)在誰跟他討論這個事,他就“好,開戰(zhàn)”,隨時準備戰(zhàn)斗。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有點像驚弓之鳥,地震的箭沒有射到他,輿論的弓彈一彈,他就倒下了。我聽得最刺耳的一句話是他說自己是“思想烈士”,但我好像只聽到一個字:死。

    人物周刊:那篇文章(注:《尋找有意義的教育》)里說到他由鄉(xiāng)村考入北大后的刺激和失衡,其實可以看出中國基礎教育在城鄉(xiāng)的巨大落差。

    卿光亞:那是太大了!是分配不公平。我講個小故事:當年我們辦義務鄉(xiāng)村班的時候,一位捐資的政協(xié)老領導到貴州山區(qū)的一所小學去旁聽了一節(jié)低年級的語文課,老師講到“ 旭日東升”,帶領孩子們念:“日,日,日,狗日的日。”那位老領導后來私下里跟我講:“莫非我捐的錢都捐給了狗日的日去了?”

    還有一個:都江堰民辦教師考資格證的時候,考場規(guī)定遲到半小時不得入場。有個老師遲到2個鐘頭,但監(jiān)考老師一看,不能不讓他進。為啥?骨頭戳出來了。他一早從山里走出來,路上摔了一跤,他用樹枝這么捆了一下,慢慢走慢慢走,走到考場來了。說趕緊去醫(yī)院吧,他不肯,堅持要參加考試:教了十幾年書,就盼著轉成國家正式教師、吃皇糧的這一天。于是一邊派人在考場給他包扎,一邊讓他答題。可監(jiān)考老師一看,考卷上錯別字連篇,再考幾次恐怕也通不過。所以在民辦教師轉正大會上,都江堰市當時的市委書記,是個女的,含著眼淚對那些老師說:“現(xiàn)在大家都拿上國家工資了,能不能稍微提高一下教學水平呢?”為什么他們教的孩子考上大學的少?就是因為從基礎就教錯了。以己之昏昏,怎能使孩子昭昭。但這怪他們嗎?他們的老師又是誰?

    國家教育經(jīng)費是按地域(城市,農(nóng)村)、重點和非重點來分配的。比方基建費,成都有20多所重點中學,3000 多所非重點,那么這20多所重點(也許數(shù)量更少)占到總費用的一半,就是20多所用的基建費跟3000多所一樣多。

    人力資源也是一樣。每年北大、北師大之類好學校的畢業(yè)生全部流向重點學校,3000多所普通學校一個都分不到。長期這樣,你可想而知,最后落到農(nóng)村的、交通不便的山區(qū)的是什么樣的師資;你就可想而知,范美忠怎么也學不會聽音樂是怎么來的。

    這種不均衡好嚴重,比我們在城里能感受到的要嚴重得多。我覺得其實也有辦法,就是像歐美和香港那樣,教育經(jīng)費按人頭分,比方有2億應該享受義務制教育的孩子,不分貴賤,不分城鄉(xiāng),齊刷刷均攤,每個孩子帶著經(jīng)費走,愛上哪個學校自己選。你本來農(nóng)村的,要到城里念,可以,但你要考慮生活成本。學校招生多才錢多,這樣變成學校要討家長孩子的歡心— —就像我在佛羅里達一所中學看到設有海軍教室,在亞特蘭大CNN社區(qū)的中學看到小型電視演播室一樣。

    人物周刊:這種落差的影響成為一個人成年后心里的一個結,您覺得怪誰?

    卿光亞:它很有可能成為一個人發(fā)憤圖強的動力,但如果成為一個結,一種困擾,我覺得還是書沒讀通,好像知道很多,其實不通。

    他沉醉于理想,想培養(yǎng)大師,但效果不是這樣

    人物周刊:那篇文章中提到,“在短短四年時間之內(nèi),我瀏覽了諸子百家,通讀了二十四史中的一部分,還有《全唐詩》、《劍橋中國史》,以及李澤厚、馮友蘭的思想哲學史等等大量書籍。但這樣的速度能讀出一個什么樣的結果,是可想而知的!毕旅嬗痔岬剑骸懊拷右粚脤W生,我首先要做的就是給學生洗腦。我跟他們說你們過去在語文、歷史等課上學的東西相當部分都是無用甚至有害的偽知識,真正的文科知識你們連夢都沒夢見過。然后在學生目瞪口呆之時就開始對學生進行知識轟炸:從《史記》、《左傳》、四書五經(jīng),到唐詩宋詞;從穆旦、海子到蘭波、艾略特;從弗洛伊德到超現(xiàn)實主義;從涅樂隊到行為藝術!边有“我自以為真理在握,一站上講臺就慷慨陳詞,滔滔不絕”。您當時看到這些,有沒有微微的不安?

    卿光亞:范老師講課是挺有意思,他不管下面人的,自顧自講,很陶醉,甚至不看看有沒有人來。管教學的校長跟我反映過,他的課考勤做得不好,有時課堂上人很少。其實,也就是我這里設的這個預科班能容下他這種教法,給了他一個小空間。

    以前在別的學校,他問同學有沒看過巴爾扎克,同學馬上問:“考不考?”不考,馬上沒興趣,肯定不看,F(xiàn)在的應試教育就是培養(yǎng)這種功利性學習的,學生也沒辦法。光亞的這個預科班,就是不參加國內(nèi)高考,但要參加國外高中畢業(yè)前的預科考試,比如按國際標準課程設置里要求選16部不同年代、國家、地區(qū)的名著進行深度分析,他選了《呼嘯山莊》,還有他偏愛的魯迅的著作,我覺得他得心應手,他至少看過這些書。以前也有個老師,講得好艱苦,我看他無論何時何地都捧著本書,得從頭看。

    但你要說他有什么講課技巧,會不會控制課堂,那是一點都談不上。我之所以面試時不問他方法、步驟、細節(jié),就是這門課本身希望課堂上活躍一點,眼界開闊一點。他有了這片試驗田,天馬行空,以為自己成功了,所以他能說出“我是中國最優(yōu)秀的文科教師”。說實話,進了光亞的這三年,他才漸漸穩(wěn)定下來,娶妻生女,也許同時建立了他的自信。

    人物周刊:您聽過他的課嗎?

    卿光亞:沒有。你知道我們每個班都用老師名字命名,教室搞得像家里的客廳,里面有鋼琴,上廁所就在那一頭衛(wèi)生間,不用跑去走廊里。一個老師在上語文課,另一個數(shù)學老師可能也在,做他自己的事。上課也比較自由,老師可以看電腦。范老師是膽子很小的人,我為什么說他是套中人呢?我要是跟他正式說個什么有點批評性質的話,他三天眼睛都是紅紅的,就像契訶夫小說里那個人,科長打個噴嚏要回家研究半天的。所以我不去聽他講課,不然他會緊張,會低頭看電腦。說實話,他來三年,我基本不管他。

    他剛來時,確實花絮迭出。他班上有個非常愛看課外書的同學,剛開始鄙視他,他就在課上跟這個同學PK,全班同學當見證人。PK什么呢?比方甲講一段經(jīng)典名句,乙必須答出作者;乙講作者名,甲必須說出代表作。結果他贏了,贏在北島,學生沒讀過北島。后來他跟我講他贏的時候,那表情完全像個小孩子。這節(jié)課同學們上得都很高興,他確實贏得了一部分同學的好感,覺得他沒用高考來嚇唬人,也覺得他這個人好玩——他經(jīng)常講尖酸刻薄的話,他的自以為是,他的講課熱情,他的不合時宜,他的自閉和另類。

    他第一課的開場白常常是自我介紹,介紹他是北大畢業(yè)的。有同學這樣記的——

    “北大很有名嗎?”范老師問。底下沉默。

    “北大很爛!狈独蠋熣f。依然沉默。

    然后,同學加了一串“哈哈哈”。

    他沉醉于他的理想,一臉肅穆想培養(yǎng)大師,但效果不是這樣。在學生眼里,他恐怕是個倒霉?jié)h,但又對他有三分親切感。

    總之,他來校以后,謹小慎微,不敢張揚,不幫人也不害人,吝嗇但不占人便宜,他是無害的,我沒有發(fā)現(xiàn)他有什么不能容忍的大問題。

    范美忠說的也許是真話,但不善,不美

    人物周刊:網(wǎng)文風波剛起時,范老師在學校遇到您,問:“校長,該不該跑?”以您當時的感覺,他是胸有成竹,但需要領導表個態(tài);還是陷入了自我懷疑,需要聽聽別人的意見?

    卿光亞:我覺得當時他的樣子有點像祥林嫂,喃喃自語的狀態(tài)。地震以后人有許多反應,有痛哭的,有癡癡呆呆不哭不笑的,有嘔吐的,也有范美忠這種表現(xiàn)的,這都是地震的次生災難。范老師特別膽小,所以我說這次是他惟一的勇敢,是因為他病了,地震病。

    人物周刊:范老師寫了剛跑出來時跟學生在操場上的對談,詳細分析了地震那一刻他的心理活動,頗有莎士比亞戲劇中的人物比如《奧賽羅》中那個計謀高手伊阿古內(nèi)心獨白的味道。但這種話,日常生活一般人是不大肯自己講出來的。在您看來,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卿光亞:據(jù)我了解,他是因為要安慰一個在網(wǎng)站工作的朋友。這個朋友地震時先跑了,遭到女同事譏笑,進入絕食狀態(tài)。他可能想安慰別人:沒什么,我也先跑了?伤玫氖亲詺埖姆绞。他要是早想到全中國就兩個人不上網(wǎng),一個是他不救的母親,一個是他要救的女兒,我估計他說什么也不會發(fā)那個博客文章。

    人物周刊:地動山搖那一刻,范老師對學生、母親、女兒和自己的生命價值作了排序,但同校老師回憶,當時能完整喊一聲“地震了”都很困難。所以,他的描述跟我們小時候看的打仗電影里,英雄人物犧牲前凈惦記著交“最后黨費”同樣令人費解。

    卿光亞:嗨,哪就真有那些對白!或者當時說的四川話,用詞、語境都不一樣,事后追憶,難免為了效果而放大、夸張一些什么,或者遮蔽掉另一些什么,就像我對小時候嘉陵小學那堵足球墻的記憶放大。我們學校距震中心也就15-20公里,我覺得有個體育老師說得最準,當時房子像扇紙一樣迅速在扇。范美忠在二樓,跑過兩個樓梯轉彎就到了球場。球場上,整個天空蒸騰著一種淡黃色的煙霧,那一小段時間里,人的頭腦是空白的,我們許多老師的記憶里,半小時以后才想到自己的媽、孩子、老家。

    當時我就搬個凳子坐到升旗臺底下,讓所有的師生能看到我,這樣他們心不慌。以前學校失火也是,一隊人進來嚷嚷著要抓法人,校工說那個坐在旗桿底下笑瞇瞇的就是法人。我心里總有伊頓公學的情結,所以每天學生早晚集合、列隊2次,他們訓練有素,一點不亂。我讓老師每10分鐘清點一次人數(shù),然后唱歌的唱歌,打球的打球,該干什么干什么。

    光亞600多個學生,90個老師(1/3是外教),110個校工,從2歲到87歲,一個不少,毫發(fā)無傷。樓一幢沒垮,雖然圍墻都倒了。我記得當時范美忠跑過來問了句:“這么爛的房子怎么不垮?”他就是這么講話的。我笑笑:“嗨,我修的是碉堡!

    人物周刊:范老師從效果出發(fā),非常理性地衡量了得與失,作出他的選擇。如果我們的后代都這樣,那么賴寧救山火那種不必要的犧牲都可以避免了。您覺得這是進步嗎?

    卿光亞:如果從科學角度講,平時訓練有素,關鍵時刻容易作出正確判斷。比如我們平時進行救火演習,失火的時候就知道該怎么辦,這火該不該救。我干電視導演的時候,曾經(jīng)籌拍過賴寧的片子,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想救的是山火,但山火被風一吹,將人一裹,火還沒上身,人先窒息喪命。《論語》里記載,馬廄失火了,孔子問:傷人乎?不問馬。以前有人批判說“貴人賤畜”,其實孔子上朝回來,坐的馬車,問什么馬嘛。所以不要斷章取義。

    人貴為靈長類動物,不是單靠本能活著的。災難降臨時,人有逃跑的本能,也有救人的本能,你看我們幼兒班的孩子都被老師抱出來,低年級的同學都被老師領出來,你看那些父母為什么會用身體護著孩子,最后護出一個活著的后代,就證明了人的本能中也有極大一部分是救別人。動物世界里也是這樣啊!

    所以我說,范美忠說的也許是真話,但不善,不美,人類的主流是向善向美的,人類精神中崇高美好的部分應該世代相傳。

    人物周刊:是,北大教授評范美忠的話:誠實,但不知恥。

    卿光亞:懦弱不是人的天性,是病態(tài)、病癥。我就奇怪為什么一哄而上,對一個病人這么起勁。

    人物周刊:熊十力先生早有點評:海上逐臭之夫。中國傳統(tǒng)上,從孔、老一直到王陽明、到陶行知,都在講“知行合一”,把求知與修身視為一體。但現(xiàn)代,我們越來越多地感受到在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身上,知識與德行是分離的。作為一個校長,您擔心嗎?

    卿光亞:這個問題我沒有細想過。當初我就是不想看到兒子變成知識的奴隸而不是主人,才動了辦學校的念頭。我常常給自己做事找借口,借口大概就是理想。另外一個,網(wǎng)絡上的文章跟現(xiàn)實中的人常常是兩碼事。

    人物周刊:范美忠反復提到“知識轟炸”,知識是一種可以打倒人的武器?

    卿光亞:當然不是。炫耀知識也是一種病,幼稚病。知識也不僅僅從書本上來,在我僅有的三年小學記憶里,好多知識是從學校鍋爐房師傅那里來的。父親的好朋友李安宅教授(注:著名社會學、人類學、民族學家,曾任四川省政協(xié)委員)對我影響很大,幫他搬搬書就能學到很多東西,那是“我的大學”,F(xiàn)在的小孩,路越走越窄,我就不服氣,想試著弄寬一點。

    范美忠不是強人,這個時代的人就喜歡戲弄弱者

    人物周刊:您怎么看網(wǎng)上那些罵范老師的言論?

    卿光亞:好多人罵范美忠媽都不救,不孝;但他們一開口就是國罵,不是別人的媽就是自己的媽。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其中少有中肯的,大部分思維之幼稚、之單一,跟七八歲孩子在一個水平上。大部分延續(xù)的,還是文革前17 年英雄主義教育的思維模式,非黑即白,不是警察就是小偷,沒有中間地帶。我看過一個外國電影,講一個人救了好多人,但冒用其中三個人的信用卡買東西,進了監(jiān)獄。他在監(jiān)獄里看到電視上正懸賞百萬尋找救人的英雄,就跟獄長說,那人就是我!獄長給他一耳光,說:“這里每個人都是總統(tǒng)!边@說明什么呢?一個人的美德并不必然是他英雄行為的動機,一個人的卑微也不是他錯誤的必然根源。

    大家厭惡范美忠的洋洋得意,但不想想有更多的大是大非,藐視生命里無不透露著一種更深的洋洋得意。抓著一個半顛狂狀態(tài)的小人物不放,逗他,像逗孔乙己那樣逗他,川話叫逗“寶器”,表現(xiàn)出一種低級趣味。我覺得這個時代的人就喜歡戲弄弱者,范美忠不是強人,是弱者,是經(jīng)歷了地震的病人。

    人物周刊:假設兩篇批評文章,一篇比較溫和,話留三分,但言辭中肯,意猶味盡,是我們的爺爺輩和爺爺?shù)臓敔斴呫∈氐摹昂推街姓薄ⅰ岸睾瘛,就是從前中國人的味道;另一篇直抵要害,有些見地很到位,但言辭尖酸刻薄,頗有將異己斬盡殺絕的氣勢,儼然真理的父親或紅衛(wèi)兵再世,您喜歡看哪篇?

    卿光亞:我肯定不喜歡紅衛(wèi)兵。現(xiàn)在的文風夸張、暴戾,也是受傷的病態(tài)語言;還有一類有點像動漫,也是通行語言。為什么會這樣呢?就是魯迅說過的,倒洗澡水把小孩一起倒掉了。記得我小時候,上海出過一套“五角叢書”,5角錢一本,還有當時的內(nèi)部書刊、錢鐘書先生的《寫在人生邊上》等等,無一不是溫文爾雅。所以我說讀好書就像烤火,暖和,煩惱也統(tǒng)統(tǒng)融化了。現(xiàn)在不是,不夸張、不粗暴、不裸奔好像就不行,我想想“文革”結束也這么多年了,恢復高考也30年了,就是恢復到66年以前,也不該是這樣的怪胎。可能還得往上追,現(xiàn)代漢語從什么時候開始淪落到投槍匕首的地步的。

    跟傳媒也有關系。馬克·吐溫有兩句話現(xiàn)在就寫在美聯(lián)社一進門的地方:“把光明帶給世界的只有兩種力量,一個是天上的太陽,一個是地上的美聯(lián)社!痹撟放跏裁矗岢裁,現(xiàn)在的傳媒好像不是很清楚。前幾天碰到一個香港朋友,他說大陸點擊量超千萬的是范跑跑的博客,香港點擊量超過1500萬的是一個好像叫“一屋四人”的媽媽博客,就講普通人的生活,帶孩子的喜怒哀樂。朋友用了一個“幼稚”評點我們這里的現(xiàn)象,媒體好像喜歡做放大幼稚的工作。

    人物周刊:范老師的言論在光亞學校有什么反應?

    卿光亞:老師們笑笑。同學么,我有印象的是他班上的一個學生在網(wǎng)上寫的:“范老出名了。怎么就出名了呢?范老救人才是新聞啊!”我們正常招生、復課。溫總理說:既然活下來了,就要好好活下去。我們希望范美忠也這樣,好好活下去。

    人物周刊:您為什么用這種方式、比較低調的方式解聘他?

    卿光亞:我之所以一開始不著急,是想著他受了震,是病人。自古俠義多屠狗之輩,我從小接觸父親結交的三教九流,深深明白人群中的大多數(shù)謹小慎微,只求不犯錯誤;臨陣逃命,多大點事嘛,沒想到事情鬧這么大。不過我無所謂,是禍躲不過。

    我也犯過錯。不瞞你說我當導演的時候拍過“涉黃武打片”,叫《野人谷》之類,也不是明目張膽地黃,就弄二三十個人扮野人,野人衣不蔽體,躥上跳下,很是壯觀,再加點暴力打斗……反正又骯臟又低俗。拍出來領導大光其火,要處理。我記得很清楚,四川省文聯(lián)主席李致,巴金先生的侄子,說“處理作品不處理人”,這種寬諒讓我深受教益。現(xiàn)在范美忠的博客文章就是他的作品,我也處理作品不處理人,不“因言治罪”。地震次生災害是一種災難,我動用這點小小的行政手段是更大的災難。而且要記得,事物都是在變動發(fā)展中前進的。我剛才接了一個澳大利亞打來的電話,其中提到,范美忠畢竟還有貧窮的母親,還有十個月大的女兒嗷嗷待哺,他打算給范家送奶粉過來。

    老師水平高,直接影響到小孩

    人物周刊:您希望光亞學校的老師是個什么樣子?

    卿光亞:大概因為生于軍人家庭,我成年后想要那些缺的東西。第一希望光亞的老師是溫和的。我常跟他們說,三步之外不要喊人,不要下意識地訓人、不要粗聲粗氣的家長式作風。剛辦校時我是廢除那套“起立坐下——老師好同學們好”的儀式的。我希望在孩子上小學低年級的時候蹲下來跟他們講話,好比一個體格大一些的朋友;態(tài)度平和地討論,連辯論我都不太希望。

    第二,對知識始終處于一種研究狀態(tài)。常有學生問我這個那個,我說,Idon’tknow,但我們可以一起收集資料來學。今天碰到學生撒謊了、早戀了、打架罵人了,怎么辦?自己去學。

    第三,愛這行,教育跟生活本身融成一體。“學而不厭,誨人不倦”;“發(fā)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我的客廳就是辦公室,家就是寢室。我最怕等下班、等休假的人,等到底,不就等一個死嘛。

    剛才說到老師的水平,我一直記得小時候一件事:有天同學們說到壞人蔣介石,我說不對,他是英雄吧。因為在我的印象里,我父親和他的朋友(注:黃埔軍校畢業(yè)生)講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胸要挺一挺,有時候還要站起來。這下好,被大家扭送到校長辦公室。校長上了年紀,往后仰著身子,哈哈大笑,我感覺他仰得都快摔倒了。最后給了兩條意見:1、回家問你父親。2、切切不可再講。這件事記下來,但不處分。老師水平高,直接影響到小孩,不僅讀書,還有待人接物。

    人物周刊:您希望光亞學校走出什么樣的學生?

    卿光亞:第一,身體好。新生入學第一課,學吃飯,挑食是文化的一部分;然后學鍛煉,養(yǎng)成終生運動的習慣。第二,會學習,就是目標明確,講方法和技巧。第三,知禮,F(xiàn)代社會,一個人做不成事,要學會與人合作和交往,這就要用到禮,就是群體性的規(guī)范。

    人物周刊:您當初創(chuàng)建光亞學校就是為了兒子,他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

    卿光亞:他在光亞念的小學、初中、高中,2004年拿到全額獎學金,去了美國威斯康星州的比諾伊特學院。今年剛剛畢業(yè),拿的雙學士學位,生物學和視覺藝術。早幾年在處理他的早戀傾向時,我跟他說,留學談戀愛比較好,一是符合生理,二是學會體諒他人、陪伴他人,三是緩解對遠方親人的思念。

    他出去半年開始談戀愛,現(xiàn)在很棒:陽光、健康、平和、有計劃、不斤斤計較;而且畢業(yè)就訂婚,很壯觀。這個兒子算是教成了,我很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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