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事跡
崔寔敢于抨擊當時的黑暗政治,主張革新。提出國家制度要根據(jù)形勢的變化而改變,決不可“背急切而慕所聞”。著有《政論》5卷。全書已散佚,部分內(nèi)容載于《后漢書·崔寔傳》和《群書治要》。另著有《四民月令》,已佚,部分內(nèi)容保存于《齊民要術(shù)》齊民要術(shù)一書內(nèi)。
政治觀點
崔寔在法制問題上,有以下主要觀點:①認為“刑罰者,治亂之藥石也;德教者,興平之粱肉也”,“德”、 “刑”的用途,因時而異。當時是“承百王之敝,值厄運之會”的亂世,應(yīng)當用重刑治理。他贊揚漢宣帝采取嚴刑峻法,使社會安定;批評漢元帝奉行儒術(shù),“多行寬政”,成為西漢王朝“基禍之主”。②反對赦免。東漢時,特別是后期,統(tǒng)治者頻繁頒布赦令,赦免罪犯,以緩和階級矛盾。崔□對此作法極為反對,頻繁赦免罪犯,不僅不能制止犯罪,反而使人 “輕為□非”, “犯惡尤多”。如此相互促使, “兩不得息”。主張不輕易頒布赦令,最好相隔十年以上,才大赦一次。
當世稱之
大概是受了父親崔瑗的影響吧,崔寔亦工書法。南朝庾肩吾《書品》將他的書法列為“中之上”,稱“子真俊才,門法不墜”。
子真是崔寔的字,其父字子玉,兩者差一字,無避諱,我們或許會表示詫異。史書講述崔寔時,還提到他“一名臺,字元始”,不過他這兩個名字都不為人熟知。
父親是崔寔為人處世的榜樣,崔寔一言一行全深深烙下了父親的印記,他們父子跟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不僅形似而且神似。我們想像父子兩人在一起的情景,晨誦夜讀,書香滿室,其樂融融。
這種其樂融融的情景伴隨父親的病故有所改變。父親享年66歲,在當時不算長壽亦不算短壽。父親通達,臨終前特別叮囑崔寔:“人稟天地之氣以生,及其終也,歸精于天,還骨于地,何地不可藏形骸,勿歸鄉(xiāng)里。其赗贈之物,羊豕之奠,一不得受”。崔寔答應(yīng)了,將父親葬在了洛陽。
“剽賣田宅,起冢塋,立碑頌”,崔家雖名聲在外,可日子一直過得緊巴,父親的喪事辦完,資產(chǎn)竭盡,家境愈加窮困。沒辦法,崔寔“以沽釀販鬻為業(yè)”,貼補家用,“時人多以此譏之,寔終不改。亦取足而已,不致盈余”。
再不能當面聆聽教誨,崔寔“隱居墓側(cè)”,和父親陰陽兩望。守孝期滿,“三公并辟”,他“皆不就”。
期間漢順帝劉保死了,其后沖帝劉炳和質(zhì)帝劉纘先后即位,但都不到一年時間,或病死或遭毒殺。這是王朝沒落的征兆。公元147年,15歲的劉志被扶立為帝,改元建和元年,隨即詔令公卿郡國舉薦“至孝獨行之士”,符合標準的崔寔在公元151年被“郡舉”,“除為郎”。
以崔寔的知識修養(yǎng)和工作能力,在郎這樣一個默默無聞的位子上崔寔做起來游刃有余;崔寔“明于政體,吏才有余”,又賢孝,文章寫得漂亮,特長政論,他的“論當世便事數(shù)十條”,“指切時要,言辯而確,當世稱之”。
一天一天過去,崔寔的名望一天一天積累起來。太尉和大將軍府私下都想聘征他,他卻回絕了。太尉袁湯和大將軍梁冀是朝廷頂級高官,尤其是梁冀,還有外戚身份,其父梁商還曾征召過其父崔瑗。
崔寔誰都沒買賬。他心里清楚此時梁冀的名聲遠不如其父清明。父親欣賞的李固即屈死在他手里。李固在《與黃瓊書》中不是說過這樣的名言:“峣峣者易缺,皎皎者易污”,《陽春》之曲,和者必寡;盛名之下,其實難符。
崔寔不想成為任何一個派別或利益集團中的一員,他已先知先覺到朝廷遲早會掀起一場暴風驟雨似的“黨錮之禍”嗎?與其投靠某個派別某個利益集團,倒不如就以卑微的郎之身份待下去,朝野上下人際關(guān)系錯綜復(fù)雜,能夠保持精神獨立,安身立命有基本的保證,他不計較職位高低貴賤。
九卿中的大司農(nóng)羊傅和少府何豹共同上書推薦崔寔“才美能高,宜在朝廷”。崔寔于是“召拜議郎”。后又先后到大將軍梁冀手下做司馬,到東觀和當時的文化名人邊紹、延篤等一塊著述。這些工作崔寔都沒能堅持到底,他的官職等到了另外一個升遷機會。
五原太守
京城是文化中心,常常也是禍患集中之地。當所有的士子們都將目光投向京城,向往這里的人文繁華的時候,崔寔卻打點行裝,要向京城洛陽告別。
崔寔新的職位是五原太守。
當時的五原偏僻荒涼,百姓生產(chǎn)生活原始落后,“俗不知織績,民冬月無衣,積細草而臥其中,見吏則衣草而出”。
崔寔到任,目睹此情此景,開始為這方貧瘠卻寧靜的土地尋找希望。和他一起尋找希望的還有隨他至此的母親。母親“常訓以臨民之政”,他每每做出一點點成績,都跟母親在背后的支持訓導分不開。
最初,工作從跟百姓溫飽問題切實相關(guān)的穿衣著手。五原土質(zhì)適宜種植麻枲,所產(chǎn)麻枲品質(zhì)非常之好。崔寔“作紡績、織纴、練縕之具以教之”,“民得以免寒苦”。
五原地處邊地,境內(nèi)常遭胡虜殺掠,“一歲至九奔命”。針對這種現(xiàn)實,崔寔“整厲士馬,嚴烽候”,“虜不敢犯,常為邊最”。
崔寔流傳后世的著作,除“碑、論、箴、銘、答、七言、祠、文、表、記、書凡十五篇”之外,還有一部至今為人樂道的《四民月令》。這部散見于梁朝宗懔《荊楚歲時記》和北魏賈思勰《齊民要術(shù)》的著作,記載了當時各種農(nóng)作物的種植方法,也記錄下當時一些民俗:“過臘一日,是謂小歲,拜賀君親,進椒酒,從小起”,“正旦,各上椒酒于其家長,稱觴舉壽,欣欣如也”,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這部已不完整至今卻仍極具文獻價值的著作,我們懷疑正是崔寔在五原任上最后完成的;是這部著作,讓崔寔在五原的那些日子不再清苦單一,變得充實,味道醇厚又色彩豐富。
五原任上的日夜艱辛也讓崔寔本來就不是太好的身體狀況走向惡化。他終至吃不消。朝廷這回表現(xiàn)得很富人情,召他回京“拜議郎,復(fù)與諸儒博士共雜定五經(jīng)”。
然而此時在王朝內(nèi)部,正在醞釀一場政治風暴。
公元159年,皇帝劉志無法容忍大將軍梁冀在朝廷一手遮天的局面繼續(xù)下去,決意除掉他。除掉梁冀后,為避免尾大不掉,除根行動跟著展開。
“是時事猝從中發(fā),使者交馳,公卿失其度,官府市里鼎沸,數(shù)日乃定;百姓莫不稱慶”。梁冀事件,株連眾多,其“故吏、賓客免黜者三百余人”,漢朝一時陷入“朝廷為空”的尷尬。
崔寔也無端受到牽連,他被劃為梁氏一黨,“以故吏免官,禁錮數(shù)年”。
數(shù)年后,“鮮卑數(shù)犯邊”,劉志又一次遇上了頭疼的事?墒浅⒛軌蛴蒙系牡昧θ耸钟衷谀睦?作難的劉志切身體會到人才的難得和重要,于是“詔三公舉威武謀略之士”。
崔寔在五原的政績很早就被司空黃瓊看在眼里。這個黃瓊也是我們知道的以前李固看重的那個黃瓊,“梁冀既誅,瓊首居公位,舉奏州郡素行貪污至死徙者十余人,海內(nèi)由是翕然望之”。
黃瓊出面保薦,崔寔“拜遼東太守”。
從洛陽到遼東,是一段漫長的征途。一路向北,向北,隨行的母親說路過安平時,想回老家看看。人老了常會想念老家,他也是?墒沁沒到呢,剛到半道,母親就病了,回老家看看成了母親生前最后的愿望,一個最后不能實現(xiàn)的愿望。他要幫死去的母親實現(xiàn)這個愿望,“上疏求歸葬行喪”。
崔寔在老家為母親選擇了一塊墓地,也為自己選擇好一塊墓地!澳赣心竷x淑德,博覽書傳”,嚴父慈母,沒了父親,母親成了崔寔惟一的精神導師。母親是天底下最好的母親,他想好了,死后他要陪在母親身邊。
遼東去不成了。朝廷“召拜尚書”,崔寔“以世方阻亂,稱疾不視事”,結(jié)果“數(shù)月免歸”。
矯一時之枉
公元167年,36歲的漢桓帝劉志死了,一個叫劉宏的12歲孩子坐上了皇位,他后來被稱為漢靈帝。
劉宏當政是中國歷史上荒唐黑暗的時刻,與前任劉志比,他最大一個創(chuàng)舉便是“開西邸賣官”,將官爵明碼標價,公開拍賣,“公卿州郡下至黃綬各有差”,“二千石二千萬,四百石四百萬”,“公千萬,卿五百萬”,“富者則先入錢,貧者到官而后倍輸”。而劉宏之所以有此一舉,則在于他“為侯時常苦貧,及即位,每嘆桓帝不能作家居,曾無私錢,故賣官聚錢以為私藏”。
崔寔的從兄崔烈,身有重名,“得為司徒”,也卷入這種由劉宏一手操縱的可恥的買賣當中!疤熳优R軒,百僚畢會”,據(jù)說這筆“可至千萬”的交易,劉宏僅獲得“五百萬”的收益,在慶祝交易成功的宴會上,他還因之郁郁而嘆。崔烈呢,代價同樣慘重:聲譽衰減,貴為三公,天下失望,連兒子崔鈞也“嫌其銅臭”。
即便在世有勇氣有力氣面對這些朝廷上的烏煙瘴氣,崔寔又能如何?“自堯舜之帝,湯武之王,皆賴明哲之佐,博物之臣”,他曾經(jīng)指出:“繼體之君,欲立中興之功者,曷嘗不賴賢哲之謀乎!凡天下所以不理者,常由人主承平日久,俗漸敝而不悟,政浸衰而不改,習亂安危,怢不自睹;蚧牡⑹扔恍羧f機;或耳蔽箴誨,厭偽忽真;或猶豫歧路,莫適所從;或見信之佐,括囊守祿;或疏遠之臣,言以賤廢。是以王綱縱弛于上,智士郁伊于下。”
“自漢興以來,三百五十余歲矣。政令垢玩,上下怠懈,風俗凋敝,人庶巧偽,百姓囂然,咸復(fù)思中興之救矣”。崔寔說,“俗人拘文牽古,不達權(quán)制,奇?zhèn)ニ,簡忽所見,烏可與論國家之大事哉!故言事者,雖合圣德,輒見掎奪。何者?其頑士暗于時權(quán),安習所見,不知樂成,況可慮始,茍云率由舊章而已。其達者或矜名妒能,恥策非己,舞筆奮辭,以破其義,寡不勝眾,遂見擯棄”。
“夫熊經(jīng)鳥伸,雖延歷之術(shù),非傷寒之理;呼吸吐納,雖度紀之道,非續(xù)骨之膏。蓋為國之法,有似理身,平則致養(yǎng),疾則攻焉。夫刑罰者,治亂之藥石也;德教者,興平之粱肉也。夫以德教除殘,是以粱肉理疾也;以刑罰理平,是以藥石供養(yǎng)也。方今承百王之敝,值厄運之會。自數(shù)世以來,政多恩貸,馭委其轡,馬駘其銜,四牡橫奔,皇路險傾。文帝雖除肉刑,當斬右趾者棄市,苔撻者往往至死,是文帝以嚴致平,非以寬致平也。”
崔寔曾經(jīng)為這個為之獻身的王朝開出過藥方,他以為他的藥方可以療救折磨這個王朝的病痛。“凡為人主,宜寫一通,置之坐側(cè)”,他的治國之策,政治主張,“性倜儻敢直言不矜小節(jié)默語無!薄皶r人謂之狂生”的仲長統(tǒng)拍手響應(yīng),可是沒有用,真正有職有位掌握實權(quán)者置之不理。
宋朝的司馬光說:“漢家之法已嚴矣,而崔寔猶病其寬,何哉?蓋衰世之君,率多柔懦,凡愚之佐,唯知姑息,是以權(quán)幸之臣有罪不坐,豪猾之民犯法不誅;仁恩所施,止于目前;奸宄得志,紀綱不立。故崔寔論,以矯一時之枉,非百世之通義也!
崔寔所處現(xiàn)實卻是即便矯一時之枉也無人做到!按胳`之間,主荒政繆,國命委于閹寺,士子羞與為伍,故匹夫抗憤,處士橫議,遂乃激揚名聲,互相題拂,品核公卿,裁量執(zhí)政,婞直之風,于斯行矣”。崔寔最終只能像抗憤的匹夫橫議的處士,眼睜睜看著一個行將毀滅的王朝走向致命的腐敗。
崔寔最終沒有看到這個腐敗王朝的最后滅亡。他走在了王朝的前面,對他的傷心某種意義上這或許是種慰藉。
崔家一向清貧,崔寔做官后,到邊郡,家中愈加貧薄。到死,他“家徒四壁立”,無以殯斂,“光祿勛楊賜、太仆袁逢、少府段熲為備棺槨葬具,大鴻臚袁隗樹碑頌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