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簡介
維斯瓦娃·辛波絲卡,波蘭詩人、1996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她在詩歌中對人性持微妙的諷刺和懷疑。早期詩集《存活的理由》(1952年)反映了她對共產(chǎn)主義的社會現(xiàn)實主義的認同。她后來認為這部詩集不能代表自己的真實詩歌意圖,為此發(fā)表了《呼喚雪人》(1957年),這部詩集更具個人性,表達了她對斯大林共產(chǎn)主義不再抱有幻想。辛波絲卡于一九四五年到一九四作年就讀于波蘭雅蓋沃大學哲學系。這是波蘭最古老的大學,建于十中世紀,以政治和宗教的寬容為建校之本,知名的天文學家哥白尼、鐳的發(fā)現(xiàn)者居里夫人均畢業(yè)于這所大學。詩人一生結過二次婚,沒有生育有兒女。她是波蘭總統(tǒng)口中的“國家精神守衛(wèi)者”——一名詩人,竟守衛(wèi)一個國家的精神,在很多人看來,這大概是天方夜譚吧;她的同行,稱呼她為“詩壇的莫扎特”、“波蘭的薩!保ㄋ_福為古希臘女詩人,“第十個文藝女神”)。在這一切榮耀的稱呼背后是一個平常的婦人:她寫詩,沉郁但不濫情,常常語帶嘲諷,底子卻有一股子深情。
“她的作品對世界既全力投入,又保持適當距離,清楚地印證了她的基本理念:看似單純的問題,其實最富有意義。由這樣的觀點出發(fā),她的詩意往往展現(xiàn)出一種特色——形式上力求琢磨挑剔,視野上卻又變化多端,開闊無垠!碑斈甑闹Z獎授獎詞中這么說。
人物生平
童年
據(jù)維斯瓦娃·辛波絲卡回憶,在她童年時代的家庭生活中,談論得最多的就是讀書。她五歲就開始作兒童詩,她的父親是第一個熱心讀者。
少年
辛波絲卡于一九四五年至一九四八年間,在克拉科夫著名的的雅格隆尼安大學修習社會學和波蘭文學。一九四五年三月,她在波蘭日報副刊發(fā)表了她第一首詩作〈我追尋文字〉。一九四八年,當她正打算出第一本詩集時,波蘭政局生變,共產(chǎn)政權得勢,主張文學當為社會政策而作。辛波絲卡于是對其作品風格及主題進行全面之修改,詩集延至一九五二年出版,名為《存活的理由》。辛波絲卡后來對這本以反西方思想,為和平奮斗,致力社會主義建設為主題的處女詩集,顯然有無限的失望和憎厭,在一九七O年出版的全集中,她未收錄其中任何一首詩作。
一九五四年,第二本詩集《自問集》出版。在這本詩集里,涉及政治主題的詩作大大減少,處理愛情和傳統(tǒng)抒情詩主題的詩作占了相當可觀的篇幅。一九五七年,《呼喚雪人》出版,至此她已完全拋開官方鼓吹的政治主題,找到了自己的聲音,觸及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歷史,人與愛情的關系。
進入詩壇
1996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辛波絲卡(Wislawa Szymborska),1923年出生于波蘭科尼克(Kornik),八歲時移居克拉科夫(Cracow),至今仍居住在這南方大城。她 是第三個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女詩人 (前兩位是1945年智利的密絲特拉兒和1966年德國的沙克絲) ,第四個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波蘭作家,也是當今波蘭最受歡 迎的女詩人。她的詩作雖具高度的嚴謹性及嚴肅性,在波蘭卻擁有十分廣大的讀者。她1976年出版的詩集《巨大的數(shù)目》,第一刷一萬本在一周內(nèi)即售光,這在詩壇真算是巨大的數(shù)目。
逐漸成熟
一九六七年,《一百個笑聲》出版,這本在技巧上強調(diào)自由詩體,在主題上思索人類在宇宙處境的詩集,可說是她邁入成熟期的作品。一九七二年的《只因為恩典》和 一九七六年的《巨大的數(shù)目》更見大師風范。在一九七六年之前的三十年創(chuàng)作生涯中 ,辛波絲卡以質(zhì)代量,共出版了一百八十首詩,其中只有一百四十五首是她自認成熟 之作,她對作品要求之嚴由此可見一斑。
追求新風格
在辛波絲卡的每一本詩集中,幾乎都可以看到她追求新風格、嘗試新技法的用心。 她擅長自日常生活汲取喜悅,以小隱喻開發(fā)深刻的思想,寓嚴肅于幽默、機智,是以 小搏大,舉重若輕的語言大師。一九七六年之后,十年間未見其新詩集出版。一九八六年《橋上的人們》一出,遂格外引人注目。令人驚訝的是,這本詩集竟然只有二十 二首詩作,然而篇篇佳構,各具特色,可說是她詩藝的高峰。
關心政治
辛波絲卡關心政治,但不介入政治。嚴格地說,她稱不上是政治詩人—也因此她 的書能逃過官方檢查制度的大剪,得以完整的面貌問世——但隱含的政治意涵在她詩 中到處可見。在《橋上的人們》這本詩集里,她多半以日常生活經(jīng)驗為元素,透過獨 特的敘述手法,多樣的詩風,錘鏈出生命的共相,直指現(xiàn)實之荒謬、局限,人性之愚 昧、妥協(xié)。此處譯介的五首詩即出自此書。
作品分析
葬禮
《葬禮》一詩以三十五句對白組成,辛波絲卡以類似荒謬劇的手法,讓觀禮者的話 語以不合邏輯的順序穿梭、流動、交錯,前后句之間多半無問答之關聯(lián),有些在本質(zhì) 上甚至是互相沖突的。這些對白唯一的共通點是——它們都是生活的聲音,瑣碎、空 洞卻又是真實生命的回音。在本該為死者哀慟的肅穆葬禮上,我們聽到的反而是生者 的喧嘩。藉著這種實質(zhì)和形式之間的矛盾,辛波絲卡呈現(xiàn)出真實的生命形貌和質(zhì)感, 沒有嘲諷,沒有苛責,只有會心的幽默和諒解。
寫履歷表
在《寫履歷表》一詩,辛波絲卡則以頗為辛辣的語調(diào)譏諷現(xiàn)代人功利導向的價值觀 ——將一張單薄的履歷表和一個漫長、復雜的人生劃上等號,企圖以一份空有外在形 式而無內(nèi)在價值的資料去界定一個人,企圖以片面、無意義的具體事實去取代生命中 諸多抽象、無以名之的的美好經(jīng)驗。然而,這樣的荒謬行徑卻在現(xiàn)代人不自覺的實踐 中,成為根深蒂固的生活儀式,詩人為我們提出了警訊。
衣服
在《衣服》一詩中,辛波絲卡不厭其煩地列出不同質(zhì)料、樣式的衣服名稱,及其相關之配件、設計細節(jié),似乎暗示生命的局限——再嚴密的設防,也無法阻攔焦慮、心事、病痛、疏離感的滲透。即使抽出了圍巾,在衣服外再裹一層保護膜,也只是一個蒼涼無效的生命手勢。
主張思想
辛波絲卡的政治嘲諷和機智在<對色情文學的看法>一詩中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八十年代的波蘭在檢查制度之下,政治性、思想性的著作斂跡,出版界充斥著色情文學。在這首詩里,辛波絲卡虛擬了一個擁護政府「以思想箝制確保國家安全」政策的說話者,讓他義正嚴詞地指陳思想問題的嚴重性超乎色情問題之上,讓他滔滔不絕地以一連串的色情意象痛斥自由思想之猥褻、邪惡。但在持續(xù)五個詩節(jié)嘉年華會式的激情語調(diào)之后,辛波絲卡設計了一個反高潮——在冷靜、節(jié)制的詩的末段,他刻意呈現(xiàn)自由思想者與志同道合者喝茶、翹腳、聊天的自得和無傷大雅。這樣的設計頓時瓦解了說話者前面的論點,凸顯其對思想大力抨擊之荒謬可笑,也間接對集權國家無所不在的思想監(jiān)控所造成的生存恐懼,提出了無言的抗議。
辛波絲卡認為生存是天賦人權,理應受到尊重。在<種種可能>一詩,她對自己的價值觀、生活品味、生命認知做了相當坦率的表白。從她偏愛的事物,我們不難看出她恬淡自得、自在從容、悲憫敦厚、不道學、不迂腐的個性特質(zhì)。每個人都是獨立的自主個體,依附于每一個個體的「種種可能」正是人間的可愛之處。透過這首詩,辛波絲卡向世人宣告生命之多樣美好以及自在生存的權利,因為「存在的理由是不假外求的」。
這也許不是一個詩的時代——或者,從來就未曾有過詩的時代——但人們依舊寫詩、讀詩,詩依舊存活著,并且給我們快樂,安慰。辛波絲卡是懂得詩和生命的況味的,當她這樣說:「我偏愛寫詩的荒謬╱勝過不寫詩的荒謬!
作品賞析
Love at First Sight一見鐘情
They're both convinced
他們彼此深信
that a sudden passion joined them.
是瞬間迸發(fā)的熱情讓他們相遇。
Such certainty is beautiful,
這樣的確定是美麗的,
but uncertainty is more beautiful still.
但變化無常更為美麗。
Since they'd never met before, they're sure
他們素未謀面,所以他們確定
that there'd been nothing between them.
彼此并無瓜葛。
But what's the word from the streets, staircases, hallways--
但是,自街道、樓梯、大堂,傳來的話語——
perhaps they've passed by each other a million times?
他們也許擦肩而過,一百萬次了吧?
I want to ask them if they don't remember--
我想問他們是否記得——
a moment face to face in some revolving door?
在旋轉門面對面那一剎?
perhaps a "sorry" muttered in a crowd?
或者在人群中喃喃道出的“對不起”?
a cut "wrong number" caught in the receiver?
或是在電話的另一端道出的“打錯了”?
but I know the answer.
但是,我早已知道答案。
No, they don't remember.
是的,他們并不記得。
They'd be amazed to hear
他們會很訝異
that Chance has been toying with them now for years.
原來緣分已經(jīng)戲弄他們多年。
Not quite ready yet
時機尚未成熟
to become their Destiny,
變成他們的命運,
it pushed them close, drove them apart,
緣分將他們推近、驅離,
it barred their path,
阻擋他們的去路,
stifling a laugh,
忍住笑聲,
and then leaped aside.
然后,閃到一旁。
There were signs and signals,
有一些跡象和信號存在,
even if they couldn't read them yet.
即使他們尚無法解讀。
Perhaps three years ago
也許在三年前
or just last Tuesday
或者就在上個星期二
a certain leaf fluttered from one shoulder to another?
有某片葉子飄舞于肩與肩之間?
Something was dropped and then picked up.
有東西掉了又撿了起來?
Who knows, maybe the ball that vanished into childhood’s thicket?
天曉得,也許是那個消失于童年灌木叢中的球?
There were doorknobs and doorbells where one touch had covered another beforehand.
還有事前已被觸摸層層覆蓋的門把和門鈴。
Suitcases checked and standing side by side.
檢查完畢后并排放置的手提箱。
One night, perhaps, the same dream,
有一晚,也許同樣的夢,
grown hazy by morning.
到了早晨變得模糊。
Every beginning
每個開始
is only a sequel, after all,
畢竟都只是續(xù)篇,
and the book of events
而充滿情節(jié)的書本
is always open halfway through.
總是從一半開始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