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殷仲堪[公元?年至三九九年]字不詳,陳郡人,殷融之孫。生年不詳,卒于晉安帝隆安三年。能清言,與韓康伯齊名。調(diào)補佐著作郎,謝玄請為參軍。又為長史,領(lǐng)晉陵太守。父病,仲堪衣不解帶,執(zhí)藥揮淚,遂眇一目。父喪服終,孝武帝召為太子中庶子,甚相親愛。授都督荊、益、寧三州軍事,鎮(zhèn)江陵。在州綱目不舉,而好行小惠,夷夏頗安附之。安帝時,與桓玄戰(zhàn)。兵敗,為玄追兵所獲,逼令自殺,死于柞溪。仲堪與從兄覬均以擅文學(xué)著名,各有著述。仲堪著有文集十二卷,(《唐書經(jīng)籍志》作十卷。此從《隋書志》)纂有雜論九十五卷,并行于世。撰有《殷荊州要方》,已佚。
文章
殷仲堪,陳郡人也。祖融,太常、吏部尚書。父師,驃騎諮議參軍、晉陵太守、
沙陽男。仲堪能清言,善屬文,每云三日不讀《道德論》,便覺舌本間強。其談理
與韓康伯齊名,士咸愛慕之。調(diào)補佐著作郎。冠軍謝玄鎮(zhèn)京口,請為參軍。除尚書
郎,不拜。玄以為長史,厚任遇之。仲堪致書于玄曰:
胡亡之后,中原子女鬻于江東者不可勝數(shù),骨肉星離,荼毒終年,怨苦之氣,
感傷和理,誠喪亂之常,足以懲戒,復(fù)非王澤廣潤,愛育蒼生之意也。當世大人既
慨然經(jīng)略,將以救其涂炭,而使理至于此,良可嘆息!愿節(jié)下弘之以道德,運之以
神明,隱心以及物,垂理以禁暴,使足踐晉境者必無懷戚之心,枯槁之類莫不同漸
天潤,仁義與干戈并運,德心與功業(yè)俱隆,實所期于明德也。
頃聞抄掠所得,多皆采梠饑人,壯者欲以救子,少者志在存親,行者傾筐以顧
念,居者吁嗟以待延。而一旦幽縶,生離死絕,求之于情,可傷之甚。昔孟孫獵而
得麑,使秦西以之歸,其母隨而悲鳴,不忍而放之,孟孫赦其罪以傅其子。禽獸猶
不可離,況于人乎!夫飛鸮,惡鳥也,食桑葚,猶懷好音。雖曰戎狄,其無情乎!
茍感之有物,非難化也。必使邊界無貪小利,強弱不得相陵,德音一發(fā),必聲振沙
漠,二寇之黨,將靡然向風,何憂黃河之不濟,函谷之不開哉!
玄深然之。
領(lǐng)晉陵太守,居郡禁產(chǎn)子不舉,久喪不葬,錄父母以質(zhì)亡叛者,所下條教甚有
義理。父病積年,仲堪衣不解帶,躬學(xué)醫(yī)術(shù),究其精妙,執(zhí)藥揮淚,遂眇一目。居
喪哀毀,以孝聞。服闋,孝武帝召為太子中庶子,甚相親愛。仲堪父嘗患耳聰,聞
床下蟻動,謂之牛斗。帝素聞之而不知其人。至是,從容問仲堪曰:“患此者為誰?”
仲堪流涕而起曰:“臣進退惟谷!钡塾欣⒀伞(fù)領(lǐng)黃門郎,寵任轉(zhuǎn)隆。帝嘗示仲
堪侍,乃曰:“勿以己才而笑不才!钡垡詴醴巧琊⒅迹H幸以為籓捍,
乃授伸堪都督荊益寧三州軍事、振威將軍、荊州刺史、假節(jié),鎮(zhèn)江陵。將之任,又
詔曰:“卿去有日,使人酸然。常謂永為廊廟之寶,而忽為荊楚之珍,良以慨恨!”
其恩狎如此。
仲堪雖有英譽,議者未以分陜許之。既受腹心之任,居上流之重,朝野屬想,
謂有異政。及在州,綱目不舉,而好行小惠,夷夏頗安附之。先是,仲堪游于江濱,
見流棺,接而葬焉。旬日間,門前之溝忽起為岸。其夕,有人通仲堪,自稱徐伯玄,
云:“感君之惠,無以報也。”仲堪因問:“門前之岸是何祥乎?”對曰:“水中
有岸,其名為洲,君將為州!毖越K而沒。至是,果臨荊州。桂陽人黃欽生父沒已
久,詐服衰麻,言迎父喪。府曹先依律詐取父母卒棄市,仲堪乃曰:“律詐取父母
寧依驅(qū)詈法棄市。原此之旨,當以二親生存而橫言死沒,情事悖逆,忍所不當,故
同之驅(qū)詈之科,正以大辟之刑。今欽生父實終沒,墓在舊邦,積年久遠,方詐服迎
喪,以此為大妄耳。比之于父存言亡,相殊遠矣!彼旎钪。又以異姓相養(yǎng),禮律
所不許,子孫繼親族無后者,唯令主其蒸嘗,不聽別籍以避役也。佐史咸服之。
時朝廷征益州刺史郭銓,犍為太守卞苞于坐勸銓以蜀反,仲堪斬之以聞。朝廷
以仲堪事不預(yù)察,降號鷹揚將軍。尚書下以益州所統(tǒng)梁州三郡人丁一千番戍漢中,
益州未肯承遣。仲堪乃奏之曰:
夫制險分國,各有攸宜,劍閣之隘,實蜀之關(guān)鍵。巴西、梓潼、宕渠三郡去漢
中遼遠,在劍閣之內(nèi),成敗與蜀為一,而統(tǒng)屬梁州,蓋定鼎中華,慮在后伏,所以
分斗絕之勢,開荷戟之路。自皇居南遷,守在岷邛,衿帶之形,事異曩昔。是以李
勢初平,割此三郡配隸益州,將欲重復(fù)上流為習(xí)坎之防。事經(jīng)英略,歷年數(shù)紀。梁
州以統(tǒng)接曠遠,求還得三郡,忘王侯設(shè)險之義,背地勢內(nèi)外之實,盛陳事力之寡弱,
飾哀矜之苦言。今華陽乂清,隴順軌,關(guān)中余燼,自相魚肉,梁州以論求三郡,
益州以本統(tǒng)有定,更相牽制,莫知所從。致令巴、宕二郡為群獠所覆,城邑空虛,
士庶流亡,要害膏腴皆為獠有。今遠慮長規(guī),宜保全險塞。又蠻獠熾盛,兵力寡弱,
如遂經(jīng)理乖謬,號令不一,則劍閣非我保,丑類轉(zhuǎn)難制。此乃籓捍之大機,上流之
至要。
昔三郡全實,正差文武三百,以助梁州。今俘沒蠻獠,十不遺二,加逐食鳥散,
資生未立,茍順符指以副梁州,恐公私困弊,無以堪命,則劍閣之守無擊柝之儲,
號令選用不專于益州,虛有監(jiān)統(tǒng)之名,而無制御之用,懼非分位之本旨,經(jīng)國之遠
術(shù)。謂今正可更加梁州文武五百,合前為一千五百,自此之外,一仍舊貫。設(shè)梁州
有急,蜀當傾力救之。
書奏,朝廷許焉。
桓玄在南郡,論四皓來儀漢庭,孝惠以立,而惠帝柔弱,呂后兇忌,此數(shù)公者,
觸彼埃塵,欲以救弊。二家之中,各有其黨,奪彼與此,其仇必興。不知匹夫之志,
四公何以逃其患?素履終吉,隱以保生者,其若是乎!以其文贈仲堪。仲堪乃答之
曰:
隱顯默語,非賢達之心,蓋所遇之時不同,故所乘之途必異。道無所屈而天下
以之獲寧,仁者之心未能無感。若夫四公者,養(yǎng)志巖阿,道高天下,秦網(wǎng)雖虐,游
之而莫懼,漢祖雖雄,請之而弗顧,徒以一理有感,泛然而應(yīng),事同賓客之禮,言
無是非之對,孝惠以之獲安,莫由報其德,如意以之定籓,無所容其怨。且爭奪滋
生,主非一姓,則百姓生心,祚無常人,則人皆自賢,況夫漢以劍起,人未知義,
式遏奸邪,特宜以正順為寶。天下,大器也,茍亂亡見懼,則滄海橫流。原夫若人
之振策,豈為一人之廢興哉!茍可以暢其仁義,與夫伏節(jié)委質(zhì)可榮可辱者,道跡懸
殊,理勢不同,君何疑之哉!
又謂諸呂強盛,幾危劉氏,如意若立,必無此患。夫禍福同門,倚伏萬端,又
未可斷也。于時天下新定,權(quán)由上制,高祖分王子弟,有磐石之固,社稷深謀之臣,
森然比肩,豈瑣瑣之祿產(chǎn)所能傾奪之哉!此或四公所預(yù),于今亦無以辯之,但求古
賢之心,宜存之遠大耳。端本正源者,雖不能無危,其危易持。茍啟競津,雖未必
不安,而其安難保。此最有國之要道。古今賢哲所同惜也。
玄屈之。
仲堪自在荊州,連年水旱,百姓饑饉,仲堪食常五碗,盤無余肴,飯粒落席間,
輒拾以啖之,雖欲率物,亦緣其性真素也。每語子弟云:“人物見我受任方州,謂
我豁平昔時意,今吾處之不易。貧者士之常,焉得登枝而捐其本?爾其存之!”其
后蜀水大出,漂浮江陵數(shù)千家。以堤防不嚴,復(fù)降為寧遠將軍。安帝即位,進號冠
軍將軍,固讓不受。
初,桓玄將應(yīng)王恭,乃說仲堪,推恭為盟主,共興晉陽之舉,立桓文之功,仲
堪然之。仲堪以王恭在京口,去都不盈二百,自荊州道遠連兵,勢不相及,乃偽許
恭,而實不欲下。聞恭已誅王國寶等,始抗表興師,遣龍驤將軍楊佺期次巴陵。會
稽王道子遣書止之,仲堪乃還。
初,桓玄棄官歸國,仲堪憚其才地,深相交結(jié)。玄亦欲假其兵勢,誘而悅之。
國寶之役,仲堪既納玄之誘,乃外結(jié)雍州刺史郗恢,內(nèi)要從兄南蠻校尉顗、南郡相
江績等;、顗、績并不同之,乃以楊佺期代績,顗自遜位。
會王恭復(fù)與豫州刺史庾楷舉兵討江州刺史王愉及譙王尚之等,仲堪因集議,以
為朝廷去年自戮國寶,王恭威名已震,今其重舉,勢無不克。而我去年緩師,已失
信于彼,今可整棹晨征,參其霸功。于是使佺期舟師五千為前鋒,桓玄次之。仲堪
率兵二萬,相繼而下。佺期、玄至湓口,王愉奔于臨川,玄遣偏軍追獲之。佺期等
進至橫江,庾楷敗奔于玄,譙王尚之等退走,尚之弟恢之所領(lǐng)水軍皆沒。玄等至石
頭,仲堪至蕪湖,忽聞王恭已死,劉牢之反恭,領(lǐng)北府兵在新亭,玄等三軍失色,
無復(fù)固志,乃回師屯于蔡洲。
時朝廷新平恭、楷,且不測西方人心,仲堪等擁眾數(shù)萬,充斥郊畿,內(nèi)外憂逼。
玄從兄修告會稽王道子曰:“西軍可說而解也。修知其情矣。若許佺期以重利,無
不倒戈于仲堪者!钡雷蛹{之,乃以玄為江州,佺期為雍州,黜仲堪為廣州,以桓
修為荊州,遣仲堪叔父太常茂宣詔回軍。仲堪恚被貶退,以王恭雖敗,己眾亦足以
立事,令玄等急進軍。玄等喜于寵授,并欲順朝命,猶豫未決。會仲堪弟遹為佺期
司馬,夜奔仲堪,說佺期受朝命,納桓修。仲堪遑遽,即于蕪湖南歸,使徇于玄等
軍曰:“若不各散而歸,大軍至江陵,當悉戮余口!敝倏皩⑾迪阮I(lǐng)二千人隸于
佺期,輒率眾而歸。玄等大懼,狼狽追仲堪,至尋陽,及之。于是仲堪失職,倚玄
為援,玄等又資仲堪之兵,雖互相疑阻,亦不得異。仲堪與佺期以子弟交質(zhì),遂于
尋陽結(jié)盟,玄為盟主,臨壇歃血,并不受詔,申理王恭,求誅劉牢之、譙王尚之等。
朝廷深憚之。于是詔仲堪曰:“間以以將軍憑寄失所,朝野懷憂。然既往之事,宜
其兩忘,用乃班師回旆,祗順朝旨,所以改授方任,蓋隨時之宜。將軍大義,誠感
朕心,今還復(fù)本位,即撫所鎮(zhèn),釋甲休兵,則內(nèi)外寧一,故遣太常茂具宣乃懷!
仲堪等并奉詔,各旋所鎮(zhèn)。
頃之;感䦟⒂憗缙冢雀嬷倏霸疲骸敖癞斎算嬗懗齺缙,已頓兵江口。若見
與無貳,可殺楊廣;若其不然,便當率軍入江!敝倏澳藞(zhí)玄兄偉,遣從弟遹等水
軍七千至江西口。玄使郭銓、苻宏擊之,遹等敗走。玄頓巴陵,而館其谷。玄又破
楊廣于夏口。仲堪既失巴陵之積,又諸將皆敗,江陵震駭。城內(nèi)大饑,以胡麻為廩。
仲堪急召佺期。佺期率眾赴之,直濟江擊玄,為玄所敗,走還襄陽。仲堪出奔酂城,
為玄追兵所獲,逼令自殺,死于柞溪,弟子道獲、參軍羅企生等并被殺。仲堪少奉
天師道,又精心事神,不吝財賄,而怠行仁義,嗇于周急,及玄來攻,猶勤請禱。
然善取人情,病者自為診脈分藥,而用計倚伏煩密,少于鑒略,以至于敗。
《晉書》-《列傳第五十四 王恭 庾楷 劉牢之 殷仲堪等》
處之不易
處之不易
殷仲堪既為荊州,值水儉,食常五碗盤,外無余肴,飯粒脫落盤席間,輒拾以啖之。雖欲率物,亦緣其性真素。每語子弟云:“勿以我受任方州,云我豁平昔時意,今吾處之不易。貧者,士之常,焉得登枝而損其本!爾曹其存之!薄妒勒f新語》(德行第一/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