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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戈麥

    戈麥

    戈麥,原名褚福軍,1967年生于黑龍江省蘿北縣寶泉嶺農場,畢業(yè)于北京大學,代表作《戈麥詩全編》。

    基本簡介

    1985年考入北京大學中文系,1989年畢業(yè)后被分配至北京《中國文學》雜志社工作,1991年9月24日自沉于北京西郊萬泉河(身縛小石塊兒)。從1985年開始嘗試寫作算起,戈麥的實際寫作時間不到6年,就在這6年時間里,他卻給我們留下了大量詩作及其他一些文學作品。在一篇《關于詩歌》的短文中,戈麥這樣寫道:“詩歌應當是語言的利斧,它能夠剖開心靈的冰河。在詞與詞的交匯、融合、分解、對抗的創(chuàng)造中,犀利奪目的語言之光必將照亮人的生存。詩歌直接從屬于幻想,它能夠拓展心靈與生存的空間,同時讓不可能的成為可能!边@可以視為他的詩歌觀。

    主要著作

    《戈麥詩全編》 西渡主編(上海三聯(lián)書店出版)

    《彗星》 詩集 西渡主編(漓江出版社1991)

    媒體報道

    20年前,1991年9月24日,詩人戈麥自沉于北京西郊萬泉河,引人唏噓。至今戈麥仍沒有廣泛的被大家熟識,通過這個專題希望讓大家對他能有一定的了解,另外也算是對這位詩人逝去20年的祭奠。

    2011年9月24日,詩人戈麥逝世20周年祭,懷念的情緒又在一些熱愛詩歌的群體中流傳,然而20年過去了,世人只知海子,不知還有戈麥。

    戈麥

    曾有人看過《戈麥詩全編》后感嘆道:“他的作品無一不讓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堅硬、頑固、憂傷、愛。他是一個牽連了太多痛苦和理想的孩子。通過詩歌,他眼中的一切都會讓人感覺是那么的充實和力量,但無奈的現(xiàn)實又讓他孤單。他只能面對著自己,面對著那個時代的單調。寫到這里不禁哽咽。我一直堅信戈麥是我遇見過的最好的詩人,我羨慕他無與倫比的天賦,更嫉妒他澄澈的生命! (劉莉)

    紀念戈麥

    ■桑克

    2011年9月24日是戈麥逝世二十周年的祭日。

    我應該說點什么,然而又不知道說些什么。腦子里亂七八糟的,全是一些詞語的碎石,它們幾乎沒什么分量,在烏有之中飄來飄去,或者相互撞來撞去,除了一些細碎的石屑和幾束稍縱即逝的火星之外,根本無法拼成一個完整的意思。

    這已經(jīng)不是我第一次失語了;蛟S,失語正在成為我日常生活之中一種令人厭惡的習慣,一種極其麻木的模擬沉沒的習慣。

    只有讀詩,一首接著一首,“沒有人看見草生長/草生長的時候,我在林中沉睡”;“守在我所度過的歲月最危險的前沿/無需多問,我就像是一個謹慎的人”……

    將近二十年前,弟弟從北京扛回一個大型包裹。我打開,里面全是一捆捆的戈麥手稿。翻開,其中部分手稿,毀棄的污痕宛然——

    “我們脊背上的污點,永遠無法去除/無法把它們當作渣滓和泥土/在適當?shù)臅r機,將法官去除/從此卸下這些仇視靈魂的微小顆!薄

    我徹夜讀著,一如今夜。

    沒有比讀詩更好的紀念。

    戈麥的鋼筆字都是一筆一畫的,顯示著強悍的控制力。沒有什么比自我選擇更可貴,所以,我才是理解的,是明白的。

    但是我難以忍住我的悲傷。

    2005年進行野外采訪,途經(jīng)寶泉嶺農場管理局的時候,我特意讓司機在戈麥當年就讀的中學門口停車。我倉促地拍了幾張照片。在烈日的白光之下,在空曠的校園之中,只有旗桿拋在地面的暗影,無聲地回憶著早逝的詩人。

    戈麥是從黑龍江走出去的。

    即使全世界都忘了他,黑龍江也不會忘記。一個網(wǎng)名叫“寸灰”的黑龍江人在2011年9月9日的留言中說,他曾想在戈麥的故鄉(xiāng)建一個詩人公園,但是因為不被理解而擱置……

    如果這一設想能夠獲得有關部門的充分理解該有多好啊。

    王小妮在讀到《厭世者》的時候說,過去沒看過戈麥這首詩,被忽略的太多了。

    是啊,被忽略的太多了。這么多年,被忽略的詩,被忽略的人……然而人的記憶又有多少是靠得住的?又有多少人如戈麥一樣的清醒?

    如果造物主允許我給戈麥寫封信,我能說些什么?我只能說我沒忘。

    我沒忘,或者再說幾句言不及義的只言片語……

    你好,戈麥。

    如果換了弗朗索瓦茲·薩岡,她可能會說:你好,憂愁。

    然而我不是薩岡。那么你的名字對我來說又意味著什么?

    收割?豐收?痛苦?壓力?沉重?承擔?冷酷?宿命?不服氣?

    都是,又不僅僅是。

    我又一次陷入失語的寂靜之中,明明感覺到了什么,卻又無法清晰地把它講出來。我低頭自問:我這是怎么了?并沒有碰到什么障礙,怎么就會停滯在這里?

    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或如弗羅斯特在一個雪夜里駐馬林邊。我知道,我知道這不是荒原,頂多是一片曠野,期待著無花果樹的生長,期待著泉水從石礫之中滲出來。

    我還會給你繼續(xù)寫信:如果你還活著,我和你面對面地坐在這樣的秋日的陽光里,啜飲著咖啡或者綠茶,而不是從前冰冷的自來水,我又該怎么向你講述二十年來的風風雨雨?我是怎么過來的,而你又會是什么反應?

    你呢?如果你還活著,二十年來,你又會怎么生活?僅僅是娶妻生子……

    猜測不是歷史,只有發(fā)生過的才是。

    只有“時光倒流”,你才會遇到“很多過去的東西”。這是你二十一年前寫的,詩的名字叫《妄想時光倒流》。你說“妄想”的時候,你早已清醒地知道時光不可能倒流……

    生活的洪流看起來仍舊滔滔不絕,似乎從來都不缺少值得紀念的東西。

    而實際上并非如此。

    戈麥生前沒有出過一本詩集,只有自己印的一本小冊子,《鐵與砂》,我喜歡這個名字,清晰,明朗,沉著。在戈麥去世之后,他的遺作在西渡等人的努力下,先后出過漓江版的《彗星》,上海三聯(lián)版的《戈麥詩全編》。后來又出了書肆山田版的《戈麥詩集》,當然是日文的。前些天,聽西渡說,人民文學版《戈麥的詩》2012年也將問世。

    戈麥的讀者有福了;蛟S也不算什么,相對于更多的沉寂來說。

    “但有朝一日,真相將大白于天下/辛酸所凝鑄的汗水/將一一得到補償”

    可能也就是這樣吧。

    戈麥自述

    和戈麥初次相識的人皆猜不出他的年齡與他的出生地,戈麥身高中上,瘦骨嶙峋。時而服飾考究,時而衣著破爛。面如峭石,時而亂須滿腮,時而一覽無余。目光銳利,石頭一樣的光芒被一副黑色眼鏡遮住。言語寬容,又不乏雄辯。不愿好為人首,不愿寄人籬下。不愿做當代隱士,不愿隨波逐流。

    其實戈麥出生于三江平原廣漠的曠野上,喜歡水,喜歡漫游;厭棄山,但不厭攀登。在戈麥身上看不到東北人的粗礪與世故,看不到鄉(xiāng)野人的質樸,看不到都市人的浮滑。在戈麥二十四年的人生經(jīng)歷中,只用六個字可以概括:成長、求學、工作。戈麥是個文化人,又是一把刺傷文化的匕首。

    ……

    戈麥選擇寫作,有很早的愿望,但開始稍晚,這其中有過極其矛盾的選擇。戈麥時間充裕,但善于浪費,許多光陰在飲酒和打牌中流過。戈麥主張藝術家理應樹立修遠的信念,不必急躁,不必唐突,不求享譽于世,但求有補于文。他說寫東西占用不了太多時間,但讀書卻需要很多精力。他認為一個詩人,在寫下每一首詩的時候,理應看到自己詩歌的未來。這種說法固然有其夸張的成分,但足以看出他修遠的勇氣。戈麥覺得詩與小說有其極為不同的思維方式,尤其是現(xiàn)代詩與現(xiàn)代小說更是這樣,因而他反對雙向修遠;但他自己一直考慮一種雙向修遠的道路,也許有一天張力過大,一根弦就繃斷。

    ……

    每次我走進戈麥的書房,書房內總是煙霧繚繞,戈麥嗜煙如命,總想戒,總戒不了。他說抽煙是一件可恥的事情。同樣,戈麥厭棄喝酒,他說酒會使一個人喪盡了自尊。戈麥說他只大醉過一次,這已經(jīng)足夠讓他討厭的了。

    戈麥珍視友誼,但對人世的無常和背棄看得很透。在戈麥短暫的二十幾年中,一定經(jīng)歷過許多次災難,但戈麥對此一向緘口不言。

    戈麥經(jīng)常面露倦容,有時甚至不愿想25歲之后的光景。

    在戈麥的方方面面,充滿了難以述描的矛盾。我只能說,他是一個謙遜的暴君。 (本文為摘錄)

    戈麥年表

    1967年 生于黑龍江省寶泉嶺農場,是五個孩子之中最小的一個,取名褚福軍。

    1985年 考入北大中文系文獻專業(yè)。

    1987年 寫詩《金山舊夢》等。

    1988年 寫詩《克萊的敘述》等。

    1989年 擔任《中國文學》雜志社編輯。自編詩集《核心》,收入詩100篇(現(xiàn)存82篇),寫有短序。母親去世。寫詩《圣馬丁廣場水中的鴿子》等。

    1990年 自編詩集《我的邪惡,我的蒼白》,收入詩70首(其中57首見于《核心》)。與西渡合出半月刊《厭世者》5期,收入詩47首和近30首數(shù)行詩。與西川交往。與西渡、?恕⑿旖铣觥禤OEM·斜線》。自編詩集《鐵與砂》,打印。與臧棣交往。與阿吾等創(chuàng)辦《尺度》,與臧棣等創(chuàng)辦《發(fā)現(xiàn)》。自編詩集《彗星》,翻譯勃萊、博爾赫斯。

    1991年 訪施蟄存,寫《獅子座流星——記作家施蟄存》。訪艾蕪,寫《漂泊者的黃昏——關于艾蕪與<南行記>》。寫詩《眺望南方》、《眺望時光消逝》等。寫小說《地鐵車站》、《猛犸》等。9月寫《關于死亡的札記》,9月24日自沉于北京西郊萬泉河,未留遺言,毀棄大部分手稿。10月24日確認自殺。

    (褚福運、?恕⑽鞫桑

    他們的紀念

    戈麥極富才氣,對文學、對詩歌的熱愛發(fā)自內心。其寫作極投入,也極勤奮,在當時北大詩人那個小圈子里,是有目共睹的。在對人處事上,戈麥也很真誠,很義氣,口碑極佳。在朋友眼中,“他的一生是完美的”,“真正做到了u2018像寫的那樣生活u2019!薄鞫桑ㄐS鸭嬖娪眩

    幾乎所有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開始寫作的詩人,特別是在各大高校依靠一種近乎于兄弟情誼的幫會倫理來相互砥礪的習詩者,都有一段迷戀在那時剛剛逝去的海子和戈麥的時期。我也不例外。在習詩的早期生涯里,海子和戈麥總是成為朋友們之間談論詩歌的中心話題,關于他們的詩歌理想、他們的才能和稟賦、他們的死亡和他們留給我們的可供汲取的技藝。我記得當時我還曾經(jīng)為無法在海子和戈麥之間確認最喜愛的一個而苦惱終日——因為雖然海子的作品憑借其劇烈的情感強度和詭異的想象力可以讓我爛熟于心,但戈麥作品中的純正、絕望、謙遜和強大的表意密度也在我腦中揮之不去!m(xù)冬(北大學者)

    紀念詩人戈麥!記得他逝世不久的那些日子,他的詩集長置案頭,時時讀起。紀念他,就是紀念我們已逝的青春歲月!~匡政(評論家)

    代表作品

    《誓言》

    好了。我現(xiàn)在接受全部的失敗

    全部的空酒瓶子和漏著小眼兒的雞蛋

    好了。我已經(jīng)可以完成一次重要的分裂

    僅僅一次,就可以干得異常完美

    對于我們身上的補品,抽干的校樣

    愛情、行為、唾液和革命理想

    我完全可以把它們全部煮進鍋里

    送給你,渴望我完全垮掉的人

    但我對于我肢解后的那些零件

    是給予優(yōu)厚的希冀,還是頹喪的廢棄

    我送給你一顆米粒,好似忠告

    是作為美好形成的據(jù)點還是丑惡的證明

    所以,還要進行第二次分裂

    瞄準遺物中我堆砌的最軟弱的部位

    判決——我不需要剩下的一切

    哪怕第三、第四,加法和乘法

    全部扔給你。還有死鳥留下的衣裳

    我同樣不需要減法,以及除法

    這些權利的姐妹,也同樣送給你

    用它們繼續(xù)把我的零也給廢除掉

    《紅果園》

    家鄉(xiāng)的紅果園

    心靈的創(chuàng)傷連成一片

    從哪里來,又到哪里去

    家鄉(xiāng),火紅的云端

    一團烈焰將光滑的獸皮洗染

    爐火中燒鍛的大銅

    如今它熠熠生輝

    我手捧一把痛楚,一把山楂

    把一切獻給廣闊的家園

    想給燃燒中灼熱的胸懷

    收殮著蒼白的遺骨

    家鄉(xiāng),家鄉(xiāng),大河照常奔流

    這是燒紅的夜晚

    夜晚,發(fā)亮的血癌

    紅野雞嗉子在火光中濺出烈焰

    《陌生的主》

    今日,我終于順從那冥冥中神的召喚

    俯視并裁決我的生命之線的

    那無形和未知的命運的神的召喚

    我來到你的岸邊,大海的身旁

    我望見了你,那金黃的陰云

    兩條無身之足在陰云之上踩著靈光

    我望見你,寂靜中的永動

    從黑云之中泛著洪亮的聲音

    我是在獨自的生活中聽到了你

    你的洪音震動著明瓦和莊稼

    從那樣的黑夜,那樣的迷霧

    我走上的歸程,那命運的航路

    我是懷著怎樣一種恐懼呀

    卻望不到你的頭,你的頭深埋在云里

    為大海之上默默的云所環(huán)繞

    你神體的下端,像一炬燭光

    我是怎樣被召喚來的,卻不能離去

    拋棄了全部的生活,草原和牧場

    畏懼著你,你的腳下的波浪、群山

    雙目空眩,寒氣如注

    你是誰?為什么在眾生之中選擇了我

    這個不能體味廣大生活的人

    《浮云》

    仰望晴空,五月的晴空,麥垛的晴空

    天空中光的十字,白虎在天空漫游

    宗教在天空漫游,虎的額頭向大地閃亮

    額頭上的王字向大地閃亮

    恒河之水在天上漂,沙粒臻露鋒芒

    黑色的披風,黑色的星,圓木沉實而雄壯

    一只白象迎面而來,像南亞的荷花

    荷葉圍困池水,池水行在天

    遺忘之聲落落寡歡,背著兩只大腦

    一只是愛琴海的陽光,一只是猶太的王

    良知的手僅僅托住一只廢黜的大腦

    失戀的腦,王位與圣杯在森林中游蕩

    云朵是一群群走過呵,向西,向海洋

    在公主的墳頭,在死者的鼻梁

    一名法官安坐其上,他的胡須安坐其上

    一只牧羊犬悔恨地投訴淚水的故鄉(xiāng)

    淚水的故鄉(xiāng),淚水之漲也是心愿之鄉(xiāng)

    心愿在河上擺渡,不能說生活是妄想

    遺忘的搖籃,遺忘的谷倉

    一個禿頭的兒子佇立河上,禿頭閃閃發(fā)亮

    《界限》

    發(fā)現(xiàn)我的,是一本書;是不可能的。

    飛是不可能的。

    居住在一家核桃的內部,是不可能的。

    三根弦的吉他是不可能的。

    讓田野裝滿痛苦,是不可能的。

    雙倍的激情是不可能的。

    忘卻詞匯,是不可能的。

    留,是不可能的。

    和上帝一起宵夜,是不可能的。

    死是不可能的。

    《大風》

    晴日降下黑雨,大雨降下宿命

    軍團的云,楓葉的云,一座高樓危然高聳

    原野上羊群盤卷成一個漩渦

    地上的風,天上的風,一個大氅在山上哀號

    在云渦中抖動的是一顆發(fā)綠的心

    在一朵黑云上張望的是一個靈魂的空殼

    大風橫過秋日的曠野,只露胸圍

    一團烏云,在那生長陽光的地方

    一個人滿身秋天的肅殺,佇立在河上

    神經(jīng)的人,落魄的人,不食煙火的人

    他在心中遇見黑夜,遇見時間

    遇見蛛網(wǎng)上咯血的鹿,遇見一個寬廣的胸懷

    一個人佇立在風中,他的心中裂為兩瓣

    裂為兩半,一半在河岸,另一半在河岸

    曠世的風像一場黑夜中降臨的大雪,他在心中

    看見一個人在大雪中,從另一個身上盤過

    哦,上帝的中山裝,從你那四只口袋里

    風像四只黑色的豹子閃電一樣飛出

    啃食玉米的房屋,啃食莊園豐盛的雪骨

    劫掠著樹木,劫掠著大地的牙齒,劫掠著采石場

    兩個黑夜結伴而來,一個騎著一個

    一個大雪中昏聵的癱子在空中撕扯著天空的胃

    那里存積著胃,存積著栗子和火,盔甲之下

    一顆最大的頭顱,它已登上瘋狂的頂峰

    《天象》

    草木遇見羊群,螞蟻途遇星光,夜的云圖

    在天上閃亮。瞻望永恒的夢抵達以太之上

    以太之上,大質量的煙,大質量的柱子,棋局

    縝密而清晰,什么樣的數(shù)學,什么樣的對弈者

    小紅馬馳過天庭,四個禮拜日,四個乘法

    十二宮,十二個荷馬,抱琴而眠

    什么意志推遲了王冕,鑄造成鵬鳥的形狀

    一只空瓶安坐于內,像大熊的胃,大熊的腳掌

    信仰之書,玄學之書,安放于暗藍色的盤面

    蜜樣的鼠拖拽著一只龜和一只大眼的蟾蜍

    星和星,α和β,物質的主呵,猩紅的膽

    散落于星座之上,相同的蒙古,相同的可汗

    九星圖上儀器的軸是兩個空洞的支點

    星官的起始從何而來,向內,向外

    天鵝絨上的勛章,神奇的蘑菇,瑩綠的小龕

    一只鐘表應著節(jié)拍,時辰從何而來

    這定數(shù)引誘著每一顆星辰,那蔚藍色的眼喲

    古代、神跡和北方,人人都能仰望

    一只鎮(zhèn)定的豹子在軒轅座上如此悠緩

    它帶來啟示,七顆星,羽林軍的榮光

    星象如此灰暗,如此悠緩

    一個嶄新的紀元在飛旋的星云中歌唱

    那些直指心靈的是約伯、祈禱和假象

    那些兀立在鏡上的是元素、責備和夢想

    隕石擊中觀象儀的頭顱,一顆頭顱就是

    一座瑩綠的骨架,一張云圖告慰著

    大雨落下斗笠與刀槍,這是抖動中玉的耳朵

    一顆青春的胸懷已將寬廣的命運容納

    沒有人看見草生長

    沒有人看見草生長

    草生長的時候,我在林中沉睡

    我最后夢見的是秤盤上的一根針

    突然豎起,撐起一顆巨大的星球

    我感到草在我心中生長

    是在我看到一幅六世紀的作品的時候

    一個男人旗桿一樣的椎骨

    狠狠地扎在一棵無比尖利的針上

    可是沒有人看見草生長,這就和

    沒有人站在草坪的塔影里觀察一小隊螞蟻

    它們從一根稗草的旁邊經(jīng)過時

    草尖要高出螞蟻微微隆起的背部多少,一樣

    但草不是在我心中生長

    像幾世不見的恐慌,它長過了我心靈的高度

    總有一天,當我又一次從睡夢中驚醒

    我已經(jīng)永遠生活在一根巨草的心臟

    1990.4.29

    如果種子不死

    如果種子不死,就會在土壤中留下

    許多以往的果子未完成的東西

    這些地層下活著的物件,像某種

    亙古既有的仇恨,緩緩地向一處聚集

    這些種子在地下活著,像一根根

    煉金術士在房廳里埋下的滿藏子彈的柱子

    而我們生活在大廳的上面

    從來沒有留意過腳下即將移動的痕跡

    種子在地下,像骨頭擺滿了墳地的邊沿

    它們各自系著一條白帶,威嚴地凝視著

    像一些巨蟻被外科大夫遺忘在一個巨人的腦子里

    它們揮動著細小的爪子用力地撓著

    而大地上的果實即使在成熟的時候

    也不會感到來自下方輕微的振動

    神在它們的體內日復一日培養(yǎng)的心機

    終將在一場久久醞釀的危險中化為泡影

    1990.4.29

    圣馬丁廣場水中的鴿子

    圣馬丁廣場我水中的居留地

    在雨水和紙片的飛舞中

    成群的鴿子哭泣地在飛

    環(huán)繞著一個不可挽回的損失

    圣馬丁廣場,你還能記得什么

    在雨天里我留下了出生和死亡

    在一個雨天里,成群的鴿子

    撞進陌生人悒郁的懷里

    那些迷漫在天邊的水,碼頭和船只

    不能游動的飛檐和柱子

    在天邊的水中,往何處去,往何處留

    在濕漉漉的雨天里,我留下了出生和死亡

    我不愿飛向曾經(jīng)住過的和去過的地方

    或是被歡樂裝滿,或是把病痛撫平

    中午和下午已被一一數(shù)過,現(xiàn)在是

    雨水擴充的夜晚,寂寞黃昏的時刻

    1989.12

    獻給黃昏的星

    黃昏的星從大地海洋升起

    我站在黑夜的盡頭

    看到黃昏像一座雪白的裸體

    我是天空中唯一一顆發(fā)光的星星

    在這艱難的時刻

    我仿佛看到了另一種人類的昨天

    三個相互殘殺的事物被懟到了一起

    黃昏,是天空中唯一的發(fā)光體

    星,是黑夜的女兒苦悶的床單

    我,是我一生中無邊的黑暗

    在這最后的時刻,我竟能夢見

    這荒蕪的大地,最后一粒種子

    這下垂的時間,最后一個聲音

    這個世界,最后的一件事情,黃昏的星

    1990.4.11

    《我們背上的污點》

    我們脊背上的污點,永遠無法去除

    無法把它們當作渣滓和泥土

    在適當?shù)臅r機,將法官去除

    從此卸下這些仇視靈魂的微小顆粒

    它們攀附在我們年輕的背上,像無數(shù)顆

    腐爛的牙齒被塞進一張美麗的口中

    陽光下,一個麻臉的孩子

    鼻翼兩側現(xiàn)出白天精神病的光芒

    我們從世人的目光里看到我們脊背后的景象

    一粒粒火一樣的種子種進了我們優(yōu)秀的腦子

    像一大群污水中發(fā)臭的魚籽,在強暴者的

    注目下,灌進了一名未婚處女的河床

    主啊,還要等到什么時候

    我們屈辱的生存才能拯救,還要等到

    什么時候,才能洗卻世人眼中的塵土

    洗卻劇目中我們小丑一樣的惡運

    1990.6.14

    《南方》

    像是從前某個夜晚遺落的微雨

    我來到南方的小站

    檐下那只翠綠的雌鳥

    我來到你妊娠著李花的故鄉(xiāng)

    我在北方的書記中想象過你的音容

    四處是亭臺的擺設和越女的清唱

    漫長的中古 南方的衰微

    一只杜鵑委婉地走在清晨

    我的耳畔是另一個國度 另一個東方

    我抓住它 那是我想要尋找的語言

    我就要離開著哺育過我的原野

    在寂寥的夜晚 徘徊于燈火陌生的街頭

    此后的生活就要從一家落雨的客棧開始

    一扇門扉擋不住青苔上低旋的寒風

    我是誤入了不可返歸的浮華的想象

    還是來到了不可饒恕的經(jīng)驗樂園

    《滄海》

    拒絕死亡 就是拒絕岸上的沉沙

    事物的內部 鈾被方向和地理抽空

    那岸上的蘆葦在微風中擺動

    時光在擺動 擺動岸邊的葉子 擺動燈塔

    遙遠的綠呀 遙遠的七弦琴 翡翠色的盔甲

    這絕對的沉寂被嵌在一顆不名的星球

    像偶然的一塊羊皮 羊皮被標記打中

    偶然的綠呀 偶然的風 匯往平明之鏡

    黑夜里一葉孤舟 一片指甲

    一葉孤舟悄然潯渡 黑夜諦視源頭

    一粒銀栗漂浮不定 躍上船梢

    細密的波紋呀 通向遠方的航路為銀線環(huán)繞

    這是遠方 什么人在宇宙的窗口瞭望

    一只鳥 一直藍尾鳥 在黑夜登上枝頭

    鳥呵 疲倦的鳥 大水上被風暴洗刷的眼睛

    一聲鳴叫像一粒啄尖上的石子 石子上有光亮

    一只鳥在一滴水上站著 它站了好久

    這是海面上懸起的的一滴水 它的質量直指

    星球的核心 一只鳥在水上看了好久

    一只藍色的影子在窗口像死一樣絕望

    風一直在領航 指引的是海上的波浪

    波浪一直在蕩 海面上延伸的鐘磬一直在

    誰在千尺之下栽種了槐桑

    誰是琥珀的桶 誰是人 誰是物種

    《彗星》

    你位臨這生長人番的汪洋

    幾千日一個輪轉 你為何不能遺忘

    這指針一樣精確的記憶

    拋進大海它只是一顆顆瘦小的鹽粒

    千萬顆灰塵 你用其中的一個

    印刻了我們這個默默無聞的球體

    當故國的山河又一次印章一樣在下界閃現(xiàn)

    你空茫的內核為之一顫

    萬人都已入睡 只有我一人

    瞥見你 在不眠之夜

    神秘之光 箭羽之光

    砂紙一樣地灼燒 我側耳傾聽

    今夜過后 你是燃毀于云層

    還是穿越環(huán)形的大地 這可怕的意念

    在茫茫的寰宇之中我觸及了

    你一年一度的隱痛和焦慮

    人跡罕至 驚人的景象已不多見

    在沉酣如夢的世上 今夜

    這星球之上 只有一雙塵世的雙眼 望著你

    你寒冷的光芒已漸趨消弱

    多年之后 你運行的海王星的外圍

    在橢圓的詭計最疾速易逝的弧段

    你的內心為遙遠的一束波光刺痛

    那唯一的目擊熬不過今夜 他合上了雙眼--

    《大!

    我沒有閱讀過大海的書稿

    在夢里 我翻看著毫洋各招待晦暗的筆記

    我沒有遇見大海的時辰

    海水的星星掩著面孔從睡夢中飛過

    我沒有探聽過的那一個國度里的業(yè)績

    當心靈的潮水洶涌匯集 明月當空

    夜晚走回戀人的身邊

    在你神秘的岸邊徐步逡巡

    大!∥覜]有締聽過你洪亮的濤聲

    那飛躍萬代的紅銅

    我沒有見過你絲綢般浩淼的面孔

    山一樣、聳立的波浪

    可是 當我生命的晦冥時刻到來的時候

    我來到你的近旁

    黃沙掠走陽光 烏云滾過大地

    那是我不明不暗的前生 它早已到達

    《黃金》

    我不能在眾多元素中排斥的 是你

    你這唯一的一個 黃昏天邊的錦繡

    是麥子 是古樹蒼天 大地的母親

    猿類頸項上那顆火紅的星辰

    唯一的 但又是敲不醒的山巒 山巒的錘子

    當落日斂盡所有的恩典

    我在冥界的蒲墊上苦思冥想

    黃金使天女的裙幅飄揚漫天

    亞馬遜平原 黃金鐵一樣的月光

    流滿這昂貴而青色的河

    阿斯特克人灰白的廢墟

    遠處 大森林虎豹的怒吼一聲高過一聲

    這桑切斯國王的魔杖

    和所有殆盡的榮華 留在廟堂

    一噸噸大質量的原子

    使世界沉淪 又讓萬物回響

    《鯨魚》

    我只望見你浪頭后隆起的尾部

    手掌一樣翻起的水面像一片片涌起的屏風

    而你的尾部像一座消逝在海中的山

    我的目眸稍有疲憊,就在那一瞬間我失去了你

    你這海上不平凡的事物

    未來人們不可捉摸的海上奇談

    你滑過這一片綠色一樣的水面

    像一卷落帆,用不上一個嶄新的理念

    從閃現(xiàn)到消逝,這個過程緩慢得有一個鐘點

    我等待它重新從水面露出

    我的內心從微涼滑到冰涼

    像一個慵倦的形象

    你水晶一樣的黑洞和頭部柔緩的曲線

    無邊的身軀和黝黑的皮膚,我從未遇見

    你屬于我們時代正在消逝的事物

    我幻想著,耗盡每一個平凡的夜晚

    1990.12

    《當我老了》

    當我老了 在一塊高大的巖石下

    最后看一眼房屋后海上的黃昏

    請讓我望一望日出前的樹林

    當我老了 再直不起腰身

    在我的身旁 一只衰老的知更鳥

    一株白楊正在成長

    我座下的仍是那把年輕時代的椅子

    當我老了 再也直不起腰身

    許多楓葉在我的腳下安睡

    楓葉下面是秋天的泥土

    這種氣味一直伴隨著我

    我誕生在秋天 從未走進過樂園

    一只老馬在草地上安睡 一只老馬

    它走遍了中國西部的草原

    我不是那匹好馬 一生中我多次回頭

    想看看自己 看看自己留下的黃沙

    我一直未流露內心深處的恐懼

    關于生命 關于博愛

    我至今仍然披掛著破舊的僧衣

    當我老了 窗前的的河水平流

    這是哪一座人家的少年

    一個少年手執(zhí)書本 面色紅潤

    你看你 多像我 臉上沒有皺紋

    但我老了 再也直不起腰身

    我的一生被詩歌蒙蔽

    我制造了這么多的情侶 這么多的鬼魂

    你看這天空 多像一個蓋子

    當我老了 再也見不到黃昏

    當我老了 就要告別全部的歡樂

    一還記得我嗎 早遙遠的法蘭西

    在波濤滾滾的太平洋彼岸

    我獄中的友人和禁中的情人

    《死后看不見陽光的人》

    死后看不見陽光的人 是不幸的人

    他們是一隊白袍的天使被摘光了腦袋

    抑郁地在修道院的小徑山個回來走動

    并小聲合唱 這種聲音能夠抵達

    塔檐下烏鴉們針眼大小的耳朵

    那些在道路上夢見糞便的黑羊

    能夠看見發(fā)叢般濃密的白楊 而我作為

    一條丑惡的鞭子

    抽打著這些抵咒死亡的意象

    那便是一面旗 它作為黑暗而飛舞

    死后 誰還能再看見陽光 生命

    作為莊嚴的替代物 它已等待很久

    名眸填滿褐色羊毛

    可以成為一片夜晚的星光

    我們在死后看不到熔巖內濺出的火花

    死后我們不能夠夢見夢見詩歌的人

    這仿佛是一個魔瓶乖巧的入口

    飛旋的昆蟲和對半裂開的種子

    都能夠使我們夢見詩 而詩歌中

    晦暗的文字 就是死后看不見陽光的人們

    《老虎》

    我感到我腹內的震吼

    已高過往日

    高過黃金的震吼 骨頭的震吼

    巨石 山洪的震吼

    我感到我邪惡的豹皮

    就要在今夜起死回生

    在這紅日高臥的黑夜

    老虎 你復生于一座恒河的谷地

    在這個古中國的城市 我想起你

    千萬顆主星照耀下的夢境

    在這個迦太基的庭院 我想起你

    教徒心中恐怖的神壇

    年的光輝將覆蓋整個印度

    也同樣覆蓋喜馬拉雅山脈以北的文明

    豐收的是你 是口中狂吐的巨石

    是南印度文化傾圮中不滅的金子

    《玫瑰》

    我只講述那另一種玫瑰 在月輪之下

    琥珀的馬、人形和神的玫瑰

    那不為人懷念的早晨和夜晚星宿的玫瑰

    有著云的身影和少女一樣身段的

    我的目光所及數(shù)十里方圓之內

    草叢之上 土和淚水 野獸口中陰沉的玫瑰

    這是雪地上五朵夢中的白鹿

    所留下的印跡在月光之中

    像夜晚晦暗的陰謀 應著夢中的節(jié)拍

    合二為一 又一分為二

    或是歷史書中一個久久不現(xiàn)的鬼魂

    在遙遠的空地上吐著鮮紅的嘴唇

    這些紫紅色的星群 絢麗的鏡象

    曾在不多的幾個人的一生中閃耀

    魏爾倫的黃昏和一個叫坡的歐洲人

    相似偏僻的康帕斯高原迷惑著花蕊的芳香

    像是寒冷的空氣中微小而發(fā)抖的殉難者

    以及他們夢想中直通天庭的矮小的回廊

    總會有許多事物將被留下 像海面上

    泡沫的燈盞 昆蟲一樣蔽日的船艦

    一百年的貴族之戰(zhàn) 死亡用紅筆

    注銷著我 我的姓氏和爵位

    那就是我 一個夢想篡奪大英王位的大臣

    在玫瑰色的早晨 命運給我佩戴了紅色的花蕾

    一定有許多只眼睛目睹過這全部的失敗過程

    是玫瑰 在原野的胸骨上禱告上蒼

    像黃昏之中消逝的花園

    野馬弛過天空 草木如灰

    我聆聽著迷霧之中花神輕微的合唱

    摧毀我的是那過度的奢望和玫瑰中的月輪

    《天鵝》

    我面對一面煙波浩淼的景象

    一面鏡子可以稱作是一位多年忠實的友人

    我夢見他在夢中向我講述

    我的天蝎座上是一只伏臥的天鵝

    他的夢境被我的詩歌的真理照亮而趨于滅亡

    因而那些景象同樣也適合于我的夢境

    我在夢中竟也夢見我的詩歌

    我親手寫下的文字之中棉朵一樣的天鵝

    一只天鵝漂浮在光滑無波的水面

    閃光的毛羽 那黑夜中光明的字句

    我的詩歌一點點布滿典籍應有的灰塵

    它華麗的外表將被后世的人清聲頌唱

    當我郎聲地讀過并且大膽說出

    那只天鵝振動神仙般的翅膀扶搖直上

    我的詩歌僅剩下消匿之后的痕跡

    一行行隱去 透徹但不清晰

    夢中的詩歌 你向我講述了什么

    它曾在我的腦海中彗星一樣一閃而過

    永恒不適于展示 神思不適合述說

    我詩歌的天鵝振翅飛往遙曠的深淵

    除了夢幻 我的詩歌已不存在

    有關天鵝也屬于上一代人沒有實現(xiàn)的夢想

    我們日夜于語言之中尋找的并非天鵝的本質

    它只是作為片段的花彩從我的夢中一晃而過

    《牡丹》

    無數(shù)個朝代已經(jīng)過去 如今

    你以成為一座富有的都城 以及

    城池下風胰的帝后 神采盎然

    無數(shù)個夜晚你面對幽暗的藍天

    幻想著不同于月亮的星和不同于太陽的月環(huán)

    不是為了愛戀 為了云頭陰沉的山巔

    所有的日子誕生在傍晚 所有的日子

    是黃昏 是漫長的黎明之前

    大自然 你這渾厚的色調 你萬物的主宰

    所有的日子為你而去 所有的日子

    像沙漠之中追逐蓬篙的牧人

    所有的歲月都現(xiàn)實 現(xiàn)實源于夢幻

    如今我看到那些過去的游客

    破舊密麻的布鞋踏碎百花的花瓣

    一苑黃花一苑戀人

    寺院的帆數(shù)遮蔽了海上的旌旗和浪尖

    我在你的身旁看見那些時間的流水

    流水之中匆匆的盔影象是愷撒的時代

    我那黃昏般的心靈之中嬌艷的婦人

    你的名字是洛陽 你的命運是黃昏

    在我們風雨晦暗的祖國

    哀鴻遍野 落英墜滿山巒

    一陣秋風像一座幻景之中的都誠

    一輪夕陽漫步于荒涼的平川

    《和一個魔女度過的一個夜晚》

    床簾后挽到的一只手臂,是你

    滑膩得像風一樣的女人

    從一條微懸的琴弦上撥動的

    是你,像樹干一樣寬闊有力

    朱莉亞,一個輕盈和沉著的形體

    我緊緊拉住水上急逝的鎖鏈

    水上急逝而去的紫羅蘭的繡衣

    我緊緊握住我奉獻給你的一條真理

    魔女,一條真理很可能就是一個謬誤

    但仍要愛著它,就像獵手

    面對大雪,仰面痛哭

    魔女,一條真理它實在得不可言說

    當你失去作為肉體的最后一個聲響

    一頭公牛咆哮著已穿過倒伏的莊稼

    1990.7.11

    《金縷玉衣》

    今日,看到你我滅的青光,我濁淚漣漣

    夏日如燒,秋日如醉

    而我將故去

    將退踞到世間最黑暗的年代

    固步自封,舉目無望

    我將沉入那最深的海底

    波濤陣陣,秋風送爽

    我將成為眾尸之中最年輕的一個

    但不會是眾尸之王

    不會在地獄的王位上懷抑上千的兒女

    我將成為地獄的火山

    回憶著短暫的一生和漫長的遺憾

    我將成為鹿,或指鹿為馬

    將謊話重復千遍,變作真理

    我將成為樹木,直插蒼穹

    而你將懷抑我光輝的骨骼

    像大海懷抑熟睡的嬰孩

    花朵懷抱村莊

    是春天,滄浪之水,是夙愿

    是我的風燭殘年

    山下求色報道

    1991年9月,我考上了北京大學中文系。同月,畢業(yè)于北大中文系的詩人戈麥在萬泉河自沉。當時我根本不知道戈麥是什么人,因為我那時還和那幾屆不幸的北大新生一樣,在石家莊接受整整一年的“軍政訓練”。一年以后,我才正式跨進北大的校門,并迅速開始寫作。隨著習詩階段對戈麥其人其事其詩的逐步深入的了解,我越來越覺得,我和這個在我考上

    北大的同時悄然逝去的詩人之間,似乎有一種超出了閱讀、領悟、技藝承傳的神秘的聯(lián)系。

      幾乎所有在九十年代初期開始寫作的詩人,特別是在各大高校依靠一種近乎于兄弟情誼的幫會倫理來相互砥礪的習詩者,都有一段迷戀在那時剛剛逝去的海子和戈麥的時期。我也不例外。在習詩的早期生涯里,海子和戈麥總是成為朋友們之間談論詩歌的中心話題,關于他們的詩歌理想、他們的才能和稟賦、他們的死亡和他們留給我們的可供汲取的技藝。我記得當時我還曾經(jīng)為無法在海子和戈麥之間確認最喜愛的一個而苦惱終日——因為雖然海子的作品憑借其劇烈的情感強度和詭異的想象力可以讓我爛熟于心,但戈麥作品中的純正、絕望、謙遜和強大的表意密度也在我腦中揮之不去。

      戈麥的很多“寫作性格”被當時的我們當作“遺訓”草草繼承了起來。譬如在“逃避抒情”的理念下進行更謹慎和隱秘的抒情;譬如在“厭世者”的自況之中為詩歌開辟另一個自足的想象世界;譬如在“詩人是發(fā)現(xiàn)奇跡的人”的信條之下在各種習以為常的表達素材中挖掘“元素態(tài)”的詩意;譬如書寫一種鏗鏘、縝密、具有戲劇對白性質的“無韻體詩”……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對詩歌寫作、尤其是對詩歌和當代生活之間的一種微妙而富有喜劇性的互文關系有了進一步的理解,朋友們之間的詩歌話題開始偏離了“死亡的加速度”或者“我們脊背上的污點”,更多地討論著精湛而狡猾的技藝手術刀如何在駁雜的萬象和漆黑的記憶之間來回穿梭。戈麥,還有海子,漸漸地從我們的日常切磋之中消失。

      但這是否意味著戈麥就真的成為一種被“厭棄”的過期精神商品?不。在北大,近10年以來,每年都有紀念海子的春季未名湖詩會和紀念戈麥的秋季詩會,由于我是這兩個小小的“傳統(tǒng)活動”的肇始人之一,幾乎年年都要參加,而每次在參加活動之前我多少都要重溫這二位詩歌“先賢”的作品,因而,我總是將每年自己在詩歌上新的想法和做法和海子、戈麥所形成的某種不定形的“傳統(tǒng)”相比較。我發(fā)現(xiàn)其中的繼承還是遠遠大于斷裂和背離。海子,尤其是戈麥,他們作品中的某些品質已經(jīng)成為我們寫作中牢固的后景,成為我們理解詩歌的某種前提,就像我們日常的言談無須逐個用拼音拼讀出來一樣,他們的寫作抱負、寫作倫理、寫作技藝已經(jīng)深入到我們的常識和“前理解”之中了。這不是“過期”,而是更深的滲透,一種不被察覺的敬意。我曾經(jīng)不止一次地說過,面對戈麥(包括海子),我永遠懷著一個離鄉(xiāng)別井闖世界的人對他的鄉(xiāng)村啟蒙教師所懷有的難以言傳的感激之情。

      戈麥的那首《如果種子不死》我一直非常偏愛,雖然它在戈麥豐富、多變的詩歌作品中并不屬于在技藝上無可挑剔的那一類,但我偏愛它的理由非常簡單,一是它像讖語一樣說出了戈麥自己死后他的詩歌在漢語詩歌史上的命運,二是它隱約觸及了我在前面提到的、我所感到的我和他之間的某種神秘的關聯(lián)。

    在我看來,戈麥的詩歌正是一粒不死的種子,它在漢語的土壤里和所有其它懷著偉大的詩歌理想的漢語詩人所留下的未竟事業(yè)一道,在后來者寫作行為的深層驅動空間釋放著隱秘的力量,這力量終將促使遲到的現(xiàn)代漢語詩歌以復仇者的身份向古典、向世界詩歌索取它應有的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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